进入御书房,纳兰元哲见到了熟悉又陌生的光汉皇帝,
三十余岁的模样己经将近满头白发,脸上带着沧桑疲惫,嘴角噙着淡淡笑意,
纳兰元哲一愣,皇帝给他的感觉不像是皇帝,反而像是军中疲惫到极点的文书。
尤其是那己经被奏折填满的书案,让人看起来就头大。
深吸了一口气,纳兰元哲双膝跪地,高呼:
“臣纳兰元哲,拜见陛下。”
“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很快,御书房内传来了一声干笑:
“快起来吧,这世上哪有万岁的人,朕也不例外。”
光汉皇帝看向纳兰元哲,眼中尽是欣赏,他轻轻一挥手:
“黄俊,赐座。”
“是...”黄俊顿时去搬了个椅子过来,让纳兰元哲呆愣在原地。
这是他能坐的吗?
“坐,莫要客气,你我君臣年纪差不多,各司其职罢了。”光汉皇帝笑着说道。
纳兰元哲忽然觉得这话有些熟悉,这不就是侯爷常挂在嘴边的吗?
他想了想没有点破,而是恭恭敬敬地坐了下来,面容拘谨。
“一路行来,可还顺利?”光汉皇帝问道。
“回禀陛下,在臣看来,极为顺利。”
“哦?听说你中了剧毒,这还算顺利?”
纳兰元哲抿了抿嘴,老实说道:
“回禀陛下,臣安然无恙地到达此地,己是幸运。与北疆的军卒相比,这些苦难不算什么。”
这话说得光汉皇帝极为开心,眼中弥漫的笑意也多了一些,轻轻点头:
“你可能还不知道吧,北疆又开打了。”
在纳兰元哲的错愕中,黄俊将一封折子递了上去,
他打开一眼,顿时瞪大眼睛,刹那间想明白了一些事,
为什么要将曲州的靖安军都调走,为什么要送拓跋砚来京城....
原来侯爷根本没想让右谷蠡王与左渐将王离开大乾。
只是...这不是抗旨吗?
下一刻,纳兰元哲猛地站起身,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沉声说道:
“还请陛下恕罪,侯爷心系天下臣民,不忍草原人肆虐大乾,所以这才行过激之举,并非侯爷抗旨不遵。”
光汉皇帝没有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是个忠心的。
“此事暂且不停,自有朝臣判断,你来说说,靖安军与西军能否打赢?”
光汉皇帝忽然紧张起来,藏在桌案下的手臂也用力握紧,眼神中带着期盼。
纳兰元哲抬起头,仔细想了想,重重点头,掷地有声地回答:
“还请陛下放心,以靖安军与西军之兵锋,此战定然能胜!”
“这么有信心?”光汉皇帝悄无声息松了口气。
“臣虽愚钝,但也知靖安侯与平西侯都乃我大乾猛将,
身经百战,从未落败,此战既然开始,那就断然不能失败。”
纳兰元哲此刻也猜明白了皇帝心思,对于西军与靖安军的举动,
皇帝非但不反对,反而大力支持!
只是粗略一想他便明白了,皇帝作为天下之主,
自然不希望与草原人和睦相处,反而希望剪除草原人。
纳兰元哲心中暗暗佩服靖安侯爷,远隔千里居然都能猜中皇帝的心思。
御书房内沉寂了片刻,光汉皇帝才将身体靠在椅背上,轻声道了一声“好”。
“此事朕记下,若是靖安军与西军战败,朕饶不了你。”
纳兰元哲心神一凛,知道就算是皇帝能饶了他,
那些朝廷大臣也饶不了他,最多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饶他一命。
“还请陛下放心,以我对靖安侯爷的了解,若侯爷没有绝对把握,不会轻易出兵。”
“可我总是听大臣说,靖安军喜欢剑走偏锋,行冒险之事。”
纳兰元哲缓缓摇头:
“靖安侯爷曾多次与我们说过兵法一事,言,破天下至巧者以拙,
能行军打仗的都是聪明人,对待那些聪明人,不需要想太多,
只需要冲杀上前,让战事先打起来,
让那些聪明人露出破绽,便可一击必胜,
然靖安侯爷尤为擅长后发制人,
正是因为在战阵中能敏锐察觉到敌方弱点,所以每次都赢。
臣相信,这一次也一样,只要战事打起来,总能找到机会破敌。”
“破天下至巧者以拙...”光汉皇帝轻轻念叨着这句话,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纳兰爱卿说得没错,乱中取胜才是林青克敌的关键。”
御书房内陷入沉寂,过了没多久,光汉皇帝问道:
“曲州的军卒百姓如何?朕听闻曲州遭遇战事之后迅速恢复了百姓生计,日子比以往要过得好很多。”
说到此事,纳兰元哲脸上扯出一丝笑容,此事还有他的功劳。
顿了顿,纳兰元哲朗声开口:
“曲州百姓如今虽然不能做到人人食肉,但也不至于食不果腹,至少在如今冬日,饿死之人寥寥无几,
只要被军卒发现,定会将其拉到军营中做工,以此来换取一份吃食。
甚至有的百姓为了进入军营,
故意好些天不吃饭,就倒在军营门口,想要入军营做工,
对此臣没有什么办法,就都让他们进来了,
不过好在,曲州虽然存粮不多,
但流通的银钱却是不少,可以在茂州购买粮食,如此粮食也算充裕。”
“银钱?曲州能有何银钱?”光汉皇帝明知故问。
纳兰元哲想了想,面露决然:
“回禀陛下,臣不敢欺瞒。
盐、糖、精铁矿石等各种工坊都由曲州衙门掌控,每日所获银钱的确不少。”
光汉皇帝点了点头:“你是个老实的,没有像一些人一样欺瞒朕。
有许多大臣总说百姓过得困苦,但又说出来为什么过得苦,
朕问他们时,他们总是推脱说天气不好,
这里大灾,那里大旱,要么发水,要么有疫病,
好似朕这大乾没有一处安身之地。”
光汉皇帝面露感慨,纳兰元哲与黄俊将头低下,这是陛下的真心话,出了这门就要忘掉。
“靖安军将盐、糖这些工坊归曲州衙门,
此举朕也曾提过,大臣们说国不可与民争利,朕觉得有些道理,你觉得如何?”
纳兰元哲呼吸一滞,这个问题若是流传出去,他这人头就算是己经掉了一半了。
“不必忌讳,尽管说来,朕觉得你是个老实人,所以想问问。”光汉皇帝笑了笑。
纳兰元哲神情慎重,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豁出去了,沉声说道:
“陛下,天下子民是布衣黔首,而不是家中富丽堂皇的商贾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