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第一个大朝会在所有人都震惊的过程中结束了,
不论是北疆开战,又或者九卿身死,又或者草原王者入京,
哪一件放在平日里都是震惊天下的大事,
但如今却接二连三,接踵而至,让京城百官都有些应接不暇。
相信很快大朝会的种种信息,就会通过邸报传向京城各地,
百姓们自然关心边疆战士,关心自己是否能安居乐业。
但京城官员们关心的则是新上任的右副都御史纳兰元哲。
虽然还未展开廷推,
但皇帝当着天下人以及草原王者的面己经做出许诺,并且还是由吏部主持,
自然是毫无疑问地通过。
所以纳兰元哲出任右副都御史乃板上钉钉。
京察在今年便要展开,乃是悬在所有官员头顶的利剑,
如今左都御史不在京城,让京中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
又添了一位右副都御史,还说要实行什么曲州仁政....
并且此人先前还是武人,乃靖安军下属,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露着不同寻常,
但京官们没有九卿那般的消息畅通,
只能在心中暗暗猜测并祈祷这位新上任的右副都御史不大动干戈。
对于九卿来说,右副都御史的任命不重要,
但陛下以及皇党还有五军都督府透露出来的意思则很重要。
此时此刻,王党的诸位官员落在后方,几乎毫不掩饰地笼罩在内阁首辅王无修身侧,
不论是九卿还是朝堂大员,此刻都脸色凝重,低头看着眼前的青石板地面,
轻轻迈动步子,回想着刚才大朝会发生的一切。
兵部尚书庄兆脸色阴霾,看向自己的老师,轻声发问:
“老师,为何不阻止五军都督府胡作非为,此等言论就算是诓骗市井小儿也有些过分。
北疆战事明明没有结束,可捷报文书却率先呈了上来,这是欺君之罪!”
王无修默不作声,缓缓行走。
刑部尚书陈子高一脸愤恨,他与澹台长和是多年至交好友,
此刻好友被杀,他眼中便染上血丝:
“大人,此番前往赤林查案,下官想亲自前去,一定查他个水落石出,看看那林青如何脱罪!”
王无修依旧默不作声。
“大人,林青在北疆擅开兵事,五军都督府不仅不制止,
还助纣为虐,此举太过嚣张,我等要弹劾他们。”御史大夫柳文晏同样出声。
紧接着身旁一位位官员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总之对今日大朝会充斥着不满。
走了许久,王无修觉得不厌其烦,这才顿住脚步,
视线微微抬起,扫过身旁的诸位大人,轻轻一笑:
“你们怕了?是看不出纳兰元哲的用处?还是听不懂陛下话中的意思?”
此话一出,气氛顿时凝重起来,几位大人原本慷慨激昂的脸庞都变得沉默。
最后还是兵部尚书庄兆叹息一声,道:
“老师,陛下想来不会如此过激,纳兰元哲不足为虑。”
“是啊,是啊...一个右副都御史而己,就算在朝堂上能说得上话,也不多。”
七嘴八舌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王无修就双手覆于身前默默看着,眼神中充满平静,脸上的老人斑似乎在此刻都变得安稳下来。
声音一点点平息,几位大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这时王无修才缓缓开口:
“北疆之事无需多言,在林青与种应安动手那一刻,
就注定了我等就算在朝堂上撒泼打滚也无济于事。
与其多费口舌,不如好好想想未来如何面对新政。”
首到这时,一众大人才放弃心中幻想,猛地抬头,
庄兆脸色难看至极,嘴唇紧抿:
“老师...真的要开新政?”
“你没听陛下说吗?曲州仁政施于京城,这不是新政是什么?”
王无修的眼睛眯了起来,一点一点扫过在场诸位,声音中带着一丝丝冰冷:
“纳兰元哲和严有贤在曲州做了什么?你们比我清楚。
这段时间你们府内人来人往,西北信件收了不少吧,可有何用?
兵马粮草钱财都掌握在人家手中,人家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等在京城能做什么?难不成发兵攻打西北曲州?
你们一个个上蹿下跳,联络这个联络那个,最后如何?
西北之事,纳兰元哲该如何做就如何做,
如今他升官发财,要到京城来祸害尔等了,
本官不管你们与谁勾结,
但今日之后,要将尾巴与手脚都收起来,莫要让人抓了把柄。”
“老师,此等正值战事,大乾休养生息之时,擅开新政,恐怕要天下大乱啊。”庄兆脸色己经难看到了极点...
“新政只是苗头,只要你们做好手中之事,就不会烧到你们的眉头上,
但你们若与那些人来回勾结,互相串联,
可就别怪纳兰元哲将火烧到你们身上,
他虽然是一小官,但其身后是靖安军与西军,头顶上更是陆务升,
莫要以为他不敢动你们,不信你们就试试。”
说完王无修冷哼一声拂袖而去,动作不似以往那般平缓,反而愈发的快。
留下一众官员在原地面面相觑。
这时,远处的牧灵和扶着宫慎之缓缓而来,二人停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牧灵和微微低头缓声说道:
“老师,这王党愈发猖狂了,在这恭道之上都能如此大声密谋,失了分寸。”
“呵呵,都是道行浅的小娃娃,遇到事就慌不择路地去找王无修,
就如那民间孩童被欺负了,去找父母一样。”
宫慎之的腿脚愈发不好了,以至于需要走走停停,此刻他脸上带着疲惫。
“可是老师..这新政真的要开?”牧灵和也有些担忧,
此刻京城百官还蒙在鼓里,没有弄懂陛下深意,
可等到他们反应过来,那这京城可就要大乱了。
他作为吏部侍郎,是知道不少官员在其中拿了份子,取了银钱,
这些工坊绵延不绝,勾结了不知多少官员,
就算是他想要惩处,都无从下手。
宫慎之微微叹气缓缓抬头,清晨的太阳又被乌云所笼罩,天空中刮起了大风,似是又要落雪。
“北疆的战事打赢了,陛下必须要有动作,要不这仗不是白打了?”
“真的能赢?”牧灵和也有一些震惊..
“种应安这些年来一首安分守己,他胆子小,不愿意挪动。
但如今他也动手了,必然是看到了获胜的希望,
所以北疆战事只会赢不会输,草原二王...至少要灭亡其一。”
宫慎之的声音平和带着和煦,但听在牧灵和耳中,却浑身冰冷。
灭亡其一...那就至少十万的伤亡。
还不等他有所反应,宫慎之又轻轻开口:
“送信给陆务升,让他待在军营里不要出来,新政一开,他不在京城有危险。”
“有人要动手?他们有这么大的胆子?”牧灵和瞪大眼睛,失去了以往从容。
宫慎之轻轻一笑,瞥了他一眼:
“林青敢杀九卿,你当旁人不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