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林青走出中军都督的衙房后,
扑面而来的璀璨阳光打的才有些猝不及防,不禁眯起了眼睛,看向那挂在天空中的太阳...
温暖的阳光洒下大地,清理着冬日的寒冷。
临近过年,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他行走在五军都督府中,周遭吏员与官员见到他都唯恐避而不及,早早躲开,
林青也难得清静,不作理会。
如今他是兵部左侍郎,又是都督佥事,
但因为他又新加封了右柱国,所以这两个官职就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至于陛下与吏部有什么安排,林青不知,
但想来在下一次朝会时就会升官,至少也要将这衙门中的官职升至主官,
如此他才好在衙门中办事,毕竟柱国只是虚衔,乃尊荣,没有什么实权。
一路走过,没有见到昨日相遇的任靖华,林青有些失望。
他是雍州省城人,又通过西虎城一事升官,毫无疑问是雍党,
若是能从他口中探得一二,那西虎城一事也有几分明了。
只可惜这任靖华为人向来谨慎,东厂锦衣卫还有黄俊所控制的西厂查了他许久都没有查出什么端倪,这也让他无从下手。
若是有鸡鸣狗盗之事,还是早些抓起来好。
有了九卿死在赤林城为铺垫,一个三品大员被抓,想来也不是那么引人注目。
林青就这么慢慢想着,双手负于身后,慢慢走出五军都督府,
昨日他带出来的军卒依旧笔首地矗立在大门处,披坚执锐背负弓弩的模样,
让不少路过的官员吏员都加快步子,逃命一般离开此地。
在见到林青后,那些官员见实在躲不过,只好匆匆一拜,快步离开。
这让林青满脸怪异,似乎在这京城,他成为如疫病一般的存在,旁人避之不及。
就在这时,阵阵嘈杂之声,自街道另一侧响起,
林青眉头一皱,向前两步侧头看去,只见那宽敞的青石板大街上己经塞满了百姓,将整个京兆府衙门塞得水泄不通,
百姓们的骂声震天,站在衙门口的几名吏员与主事满头大汗,不停地摆手解释,
但百姓依旧不依不饶,破口大骂。
林青面露异色,眉头挑了挑,慢慢走到青石板路上,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了过去,
其身后的军卒想要跟上,但被他负于身后的手轻轻摆了摆,停在原地。
离得越近,百姓们的骂声越是洪亮,这也让林青听到了一丝原委。
一名身穿麻衣的糙脸大汉站在队伍最前方,声音洪亮:
“那个劳什子新政是什么东西啊,为什么工坊都停了?不让人做工,我们吃什么?”
在其身旁有一身穿素衣的中年妇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声音凄厉:
“青天大老爷,您要帮我们主持公道啊....
快过年了,我们想做工,给孩子添件衣裳,怎么就这么难啊?”
还有一些老农打扮拄着锄头的百姓,
嘴里一个劲儿嚷嚷着让京城不再去管平安县城之事,
“那些御史不让我们种地做工,我们拿什么还账啊?
一个月的利钱都有好些,是要将我们活活逼死吗?”
听到这些话,林青不禁将眉头皱起,又往前迈了两步,距离那些百姓又近了一些。
虽然他身穿常服,但一身气势非凡,在这百姓中格外惹眼,
引得其上的几名官员连连打探,眉头紧皱,
想着是不是此人在此指使百姓作乱...
就在这时,一道面容黝黑身材干瘦的身影匆匆赶来,
他身上所穿乃黑色常服,裤脚被挽了起来,黝黑的大腿裸露在,冷风轻轻吹过他好似也无从察觉。
来人有些眼熟,林青仔细想了一番,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他是都察院经历司经历,海岳,
上一次北疆战事中,他跟随陆务升前往赤林城。
如今再次相见,竟然让林青都有些认不出来,
海岳比之一个月前瘦了至少三成,以至于原本的方正脸更显棱角。
他一边跑一边喊:“老乡们,你们这是在做什么?越阶上告是要被打板子的。”
一些百姓听到声音侧头看去,眼神顿时亮了起来,惊呼道:
“是海大人,海大人来了,我们去找他..”
百姓们蜂拥而至,朝着海岳涌了过去,声音嘈杂,一时让海岳头颅甚大。
他视线转动,快步跑到京兆府衙门前的石狮子前,卖力地爬了上去,声音洪亮,手掌来回摇摆:
“少安毋躁,少安毋躁啊..
有什么事父老乡亲们要好好说,你们这样堵在京兆府衙门,大人们都不敢出来见你们。”
随着他的叫喊,嘈杂的声音一点点平息,海岳不禁面露疲惫,嗓子也有些沙哑。
他指向前方一个手拿锄头的老伯,问道:
“老伯你来说到底发生了何事?”
“海大人,你们都察院有个叫纳兰元哲的大人,你可否认识?”那老伯没有说事,反而问起了人。
海岳点了点头:“纳兰大人乃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我自然认识。”
说到纳兰元哲,那老伯的眼神顿时变得通红,破口大骂:
“那你能不能与他说说,别开那个什么劳什子新政了,
我们这些百姓都快被他逼死了,这个狗官祸国殃民,
咱们这大乾,迟早让这些贪官污吏霍霍完。”
海岳脸色一变,连忙招手:
“停停停,新政又怎么了?
你们在工坊里做工,每日做六个时辰,才勉强够养家糊口,
如今朝廷要将那些不合法的工坊收回来,再让你们去做工,
每日给你们的工钱要多一些,上工时间要少一些,这不是好事儿吗。”
“海大人不是我说呀,这朝廷办事拖拖拉拉,咱们百姓也不是傻子,那你倒是办呐。
如今现在工坊停了,我们没有地方上工,一家老小吃什么。
我们去问那新政的吏员,他们说什么再查账,
还要等到年后,那这不是把我们百姓往死路上逼吗?
海大人,马上就过年了,咱们都是有老有小的人,家里等着用钱,朝廷拖得起,我们拖不起呀。”
百姓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脸上露出难堪,
若不是日子实在过不下去,谁又愿意在这大庭广众之下自揭家短。
对于此等事情,海瑞见得太多,他连连招手向下压了压:
“别吵别吵,听本官说,本官这不是来了吗?
你们在这就算是说破天,那工坊也开不得,你们得听我说!!!”
“那您说...咱们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