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熙熙攘攘,
李秀才一身白衣,手拿水杯在人群中摇摇晃晃,慢慢走着。
他脸上充满笑容,苍白干瘦的脸庞多了几分红润,整个人看起来壮实了许多。
在他身旁,是正阳商行工坊中的诸多同僚,也是百姓。
今日他们共同来参加榷场盛事。
这不仅仅是商行掌柜的要求,也是曲州衙门的要求,
凡是在城中工坊做工的百姓,都要共同参与。
一方面是为曲州撑场面,
另一方面也是提振诸多百姓的信心,
让他们能安稳地在工坊中做工,
不必担心明日会因为什么祸乱而没了生计。
“秀才,你看看这地面,都铺上了青石板,
还有这帐篷以及遮阳伞,这些狗官整日嚷嚷着没钱,我看这不是挺有钱的吗?”
在李秀才身旁,一名身穿红衣的姑娘叽叽喳喳的口出狂言,
丝毫不顾周围投过来的怪异目光。
李秀才脸色变了变,连忙压低声音:
“大小姐,这话可不能乱说,
今日城中的大人都来了,
若是被哪位大人听到了,咱们商行的生意可就毁了。”
红衣姑娘嘴角撇了撇,脸上的婴儿肥显得肥嘟嘟的,尤为可爱,
“好吧好吧,就听秀才的。”
“对了秀才,上一次你输了,
说要送我一个簪子的,什么时候送?”
李秀才脸色一僵,略显白皙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尴尬,支支吾吾地开口:
“大小姐,还是等下个月吧,
小生前几日才开始做工,手中没有多少余钱...”
红衣姑娘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神情也变得委屈起来,
轻轻撇了撇嘴,不过很快就变得振奋,
她蹦蹦跳跳地来到李秀才身前停住,笑嘻嘻地对他说:
“我可以给你五两银子。”
接着红衣姑娘又补充道:“簪子一两银子。”
猛然原本还想说簪子不用这么贵的李秀才猛然僵住,
嘴巴来回张合,满脸的呆滞。
而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
脸上的白皙逐渐变为红,就如头顶的太阳!
.....
不远处,林青正在人群中慢慢挪动,
英俊的面孔以及挺拔的身姿,吸引了不少百姓的注意力,
但人们在他的脸上看了又看,
只觉得有些熟悉,并没有认出眼前这位靖国公。
想想也是,如此位高权重之人,
怎么会与他们一起来挤这青石板路。
在林青身旁,是伤势未愈的钟信以及同样模样英俊的武恒,
由于钟信拄着拐杖走的尤为慢,
所以林青与武恒也就跟着他的步调,慢慢走着,
正好有机会看一看民间百姓的真实面貌,以及听一听他们的肆意大骂。
就在这时,林青看到了脸颊通红,身穿白衣的李秀才,
相比于上一次见到,
眼前的李秀才衣着体面了许多,气色也好了很多。
他看向武恒指了指前方:“看,熟人。”
武恒看了过去,
见到了那红衣姑娘以及李秀才,眼中流露出刹那间的迷茫:
“什么熟人?”
“上一次在白柳街见到的年轻人,
事后有人告诉我,他在城中居住多年,
考了许多年秀才,但都没有考中,
久而久之,周遭的邻居为了安慰他,就管他叫秀才。
现在城内工坊开了许多,
一些工坊没有账房,就找他前去做账房。”
林青皱着皱眉面露思索,说道:
“我记得他先前是在正阳商行做账房,
但周围的邻居都是新开的工坊,手中没有多少银钱,
所以他们共用李秀才,
现在看来,他做得还算不错,
至少没有再穿以前那件洗得发白的青衫。”
武恒有些无奈地撇了撇嘴嘟囔道:
“他才做工几日啊?定然是工坊掌柜给他换的衣裳,说不得还是那姑娘给他置办的。”
林青看了过去见他二人颇为亲密,不由得点了点头:
“的确,读书人就是吃香,不像咱们军中,到处都是单身汉。”
林青将脑袋转了过去,看向钟信:
“对了,记得你说过,回来就要成亲,打算什么时候成亲?”
钟信脸色一僵,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忍不住发出一声叹息:
“大人,可别提了...
我在赤林城养伤的时候,本以为自已要废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就给她写了一封信,让她找个人嫁了,不要等我。
后来,谁曾想西军的大夫这么厉害,
种鄂将军还找了许多武道高手来每日滋养血脉,
现在不光能站,伤也快好了。”
见钟信面露犹豫不再说话,武恒将脑袋转了过来,好奇地问道:
“然后呢?”
钟信苦笑一声,有些难以启齿:
“人家是真听话啊...早早嫁人了...”
不仅是武恒面露呆滞,就连正走着的林青脚步都有一顿。
武恒眨了眨眼睛,茫然开口:
“这么快?从过年到现在好像也没有几个月...”
“就是这么快...”
钟信失落极了,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愈发惨白,
垂头丧气的模样让武恒暗暗发笑....
林青站在一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饭不怕晚,好好在风浪城养伤,
等伤好了,让严大人给你找个差事做,
也省得整日在外奔波,家人提心吊胆。”
“大人,属下还是要上阵杀敌的。”
察觉到自已的声音有些大,
钟信连忙捂了捂嘴,小心地看向四周。
发现周围嘈杂一片,没有人注意这里,这才松了口气。
林青摆了摆手:
“算啦,你们这些老弟兄还是好好在家中待着吧,
上阵打仗稍有不慎就要殒命当场,到时白发人送黑发人,
本公如何向你们的父母家人交代?
现在打了几次大仗,想必你也攒了不少银钱,
再给你找一份安稳的生计,好好过日子多好。
若是你不愿意去布政使司衙门,那就在都司中做事,
都司里的一些文书吏员没有经历过战场,
对于战场记载不那么真切,正好指点一二。”
钟信愣在当场,看了看身上的遍体鳞伤,
猛然觉得这也是个好去处,也能安稳一些。
便没有再说话,只是皱眉深思。
林青看向武恒,脸色有几分凝重:
“靖安军的战法以及操练之法都要尽数记下来,事无巨细,
若是你我出了什么岔子,后继者也能看一看文书,学一学如何打仗?”
武恒愣在当场,有些茫然地看向林青,
不知为何他会如此悲观?
可他刚想问什么林青便加快脚步,
在榷场门口,迎接的官员见到了林青,匆匆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