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处偏殿,黄俊身形一闪,出现在空空荡荡的偏殿入口。
这里杂草丛生,落叶遍布,
微风轻轻吹拂,吹起了不知多少落叶,萧瑟显现。
黄俊默默站在门口,看着凄凉场景,脸色平静,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一会儿,黄俊才深吸了一口气,转身拉开偏殿大门,走了进去。
进入其中,扑面而来的潮湿与阴冷几乎要将他淹没,
弥漫的古怪味道在空气中无孔不入,钻进了他的鼻子。
黄俊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睛微眯,神情中露出几分追忆。
他依稀记得,在刚刚入宫之时,他所住的地方就是这般味道。
已过多年,居然还能闻到此种味道,倒是有些唏嘘。
黄俊迈动步子,清脆的脚步声在偏殿内响起,
很快他就看到了偏殿一角的烛火。
他微微一愣,奇怪的是,
光汉皇帝没有如以往那般伏在桌案,
而是手拿文书,背负着双手,在柔软的地毯上轻轻踱步,面露思索。
黄俊步伐加快了几分,走到近前微微躬身:
“陛下,诸位大人已经离开了。”
光汉皇帝露出诧异,看向黄俊:
“他们没有哭爹喊娘?”
黄俊忍俊不禁,嘴唇微抿:
“自然是有的。”
“他们还跪在那里?”
“回禀陛下,庄大人说您不在殿内,他们便抓紧起身走了。”
光汉皇帝顿住脚步,轻笑一声:
“这些迂腐书生,口口声声说视君如父,可他们啊,做的事都是给朕看的敷衍举动。”
“陛下,天气还未转暖,地上总是有些凉的。”
光汉皇帝不知想到了什么,轻轻笑了起来,继而说道:
“紫霄城与龙翔关的奏疏送上来后,司礼监要好好看着,
尽数呈上来,朕要看看他们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是。”黄俊躬身,面露几分犹豫,轻声开口:
“陛下,边疆之地向来都是兵额不齐,此次龙翔关奏疏,直言说明了此事。
臣觉得,可以趁机彻查一二,至少清理一些吃空饷之人。”
光汉皇帝侧头看向黄俊,嘴角露出几分笑意:
“黄俊,大有长进啊。”
黄俊轻轻一笑,恭敬开口:
“陛下,先前臣觉得,边疆之地有那么个两三成空饷已经是顶天了。
可前些日子曲州衙门送来了去年靖安军的花费,触目惊心啊。
臣...臣不知...”
黄俊忽然变得结巴起来,脸上全是无奈,有些泄气地说道:
“靖安军购置了如此多的军械以及战马,发放了那么多的抚恤,
一年也就堪堪花费了六百万两,还有将近三百万两结余。”
光汉皇帝笑了起来,淡淡开口:
“朕知道你是什么意思,靖安军是新军,甲胄军械以及军卒的安家费都需要银子维持。
而龙翔关,军民十万,甲胄军械早已齐备,无须采买,去年花费八百万两!”
光汉皇帝发出了一声重重叹息:“吃了多少空饷,朕也不知啊,是该查查了。
此风不可长,以前没能力管,现在总该管管了。”
黄俊脸色凝重,腰杆一点点挺直:
“陛下,锦衣卫燕丰曾经向奴婢提过此事,
这两年也陆陆续续派出了一些锦衣卫,正是启用他们的时候。”
光汉皇帝想了想,轻轻点头:
“燕丰,是个能干的。”
“将靖安军去年花费的银钱登到杂报上,
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让百姓们看看,看看大乾朝廷的银子花在了正地方。”
黄俊听后愣在当场,军队花费在历朝历代都是绝密,如何能轻易示人?
“陛下,是否有些不妥。”
“无妨,蛮国想知道也瞒不住,现在百姓大多不信任朝廷,朝廷总要做些什么。”
说到这,光汉皇帝眼中闪过一丝狡猾,淡淡开口:
“至于龙翔关的军费几何,就让民间自已去流传吧。”
黄俊听到此言,微微一愣,
作为太监察言观色、体察上意是基本功,他能明显感受到陛下此举别有深意。
可是什么呢?
忽然,他的眼睛微微瞪大,而后迅速回落。
他压低声音:
“陛下,臣知道该如何做了,这世上最怕的就是比较。”
光汉皇帝笑了笑,侧过身体看向黄俊,眼中透露着满意:
“事情要做好,至于要不要派御史查案,看一看百姓们如何。”
“是。”
黄俊点了点头,又想起了一件事,笑道:
“陛下,现在杂报在海岳手中,可是发扬光大了,其上记载什么、什么讯息在正面都需要他亲自定夺。
靖安军的军费,还需要海岳亲自定夺,臣一时间做不了主。”
“哦?”光汉皇帝有些诧异,不过转念一想,便释然了。
若是谁都能在杂报上插上一手,杂报就能变为朝廷邸报,百姓们也不会去看。
“行了,此事你快些去安排吧。”
“是。”
黄俊微微躬身,快步离开偏殿。
而光汉皇帝依旧没有坐下,而是在偏殿内慢慢走动,眼窝深邃。
虽然他看起来云淡风轻,但九边出现蛮国寇边的消息,还是让他心绪不宁。
以现在的讯息来看,朝廷根本无法确定,位于万里之外的龙翔关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但他觉得,此事有三分可信度。
虽然蛮国东北二王已经安稳了许多年,
但蛮国新立,将草原旧有的格局改变,新的格局制度下,自然会有一些变动。
深吸了一口气,光汉皇帝回到了御案后,淡淡开口:
“来人。”
哒哒哒——
淡淡的脚步声自阴影处响了起来。
一名同样身穿绯袍的太监走了出来,三十余岁的年纪,相貌英俊,身材高大,皮肤更是白皙。
他此刻面露恭敬,来到御案之前:
“陛下。”
光汉皇帝点了点头,开口道:
“叫陆务升前来。”
“是。”
那名太监没有犹豫,微微躬身便快步离开了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