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呢，决定明年年初和魏阿姨结婚了。”
...
夏又安静听着，夏正阳絮絮叨叨说了许多。
最后落在她耳朵里就只剩下这句。
她呆呆看着，眼睛也在眨，目光涣散，没什么方向。
直到夏正阳说完，服务生从后厨将菜端上桌，她的意识才被缓缓升起的白烟给拉回来。
“爸爸说的你都记住了吗？”夏正阳问她。
夏又其实很想说‘没有’，最后还是乖乖点了头。
夏正阳面露悦色，立马招呼魏柔盛饭，自己也给夏又递过去一双筷子。
夏又眼里有些茫然，双手恭敬从魏柔手里接过盛着热乎乎米饭的碗后，又拿过筷子。
刚拿稳碗，夏正阳那边就已经夹了一大筷子的剁椒鱼头的鱼肉过来，放在她碗里。
嫩白的鱼肉上裹着鲜红的剁椒，咸鲜微辣，光是闻着就足以让人胃口大开。
但她还是敏锐闻到了剁椒也包裹不住的腥味，对着那一筷子鱼肉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不喜欢吃？”夏正阳见状，关切问。
夏又抬头，视线扫过对面夏正阳与魏柔两人的脸，不知怎的心底有些虚。
“没有。”
她轻轻摇头，低头将碗抬到嘴边，用筷子将一大口饭和鱼肉都送进了嘴巴里。
豆腐一样软的鱼肉瞬间就在她嘴里和饭混在一起，腥味弥漫开来。
草草嚼了几下，这一口全都被她用力咽下。
夏正阳：“好吃吗？”
她挤出个笑容，“嗯。”
“好吃。”
一点都不。
——
夏又没什么胃口，可又为了不让父亲觉得自己是在故意耍脾气，她端着碗磨磨蹭蹭吃了半天。
结束晚饭结账的时候，她甚至暗自松了口气。
然后下一秒，一阵恶心便从胃里涌了上来。
“爸，我去个洗手间。”她强装镇定道。
夏正阳点头：“快去快回啊，爸爸把车开到门口等你。”
夏又一溜烟跑进店内的卫生间。
不出她所料，晚饭全都被她吐出来了。
一点不剩。
她额头满是汗，小脸在卫生间洗手池上方过曝灯光的照耀下更是煞白。
眼皮也是耷拉着的，神态像是雨天被人遗弃在路口的小土狗。
坐回车里时，夏正阳随口说了句：“怎么花了这么久？”
“这边路口停车停久了可是会被开罚单的。”
魏柔在旁阻止他：“上个厕所嘛，你跟孩子抱怨这个干什么...”
夏又埋着头没说话，她在庆幸。
庆幸，幸好车后座没开灯。
不然她现在的模样肯定会被父亲夏正阳觉察，然后被劈头盖脸一顿问。
“又又啊，爸爸先送你回去，你自己在家里好好休息待着，爸爸还要和魏阿姨出去一会。”
夏正阳发动车子。
夏又低低应了声：“噢，好。”
小轿车平缓开上了夏又最熟悉的那条回家路。
城市的天将暗未暗，夕阳的橙红将天际线染得异常明显。
半边月亮悄然爬上。
“诶对了，又又啊，你这次月考考得怎么样？”夏正阳问，“我听你们班主任说，你开学摸底考的成绩不是很理想啊...”
“爸爸不是和你说过，要你好好学习，别一天到晚盯着电视上那些什么...什么偶像男团看吗...”
“你看爸爸成天在外努力工作，不就是为了...”
夏又突然来了力量，打断他：“我月考进步了。”
“523分，数学101。”
她像是故意的，又像是在反抗什么，声音难得清楚，有力。
夏正阳一听，顿时就来了精神，逮着夏又一顿猛夸。
夏又坐在后座，视线里清楚瞧见父亲夏正阳的侧脸在亮起的昏黄路灯下的模样。
嘴角高扬着。
可她看不清父亲的眼睛。
看不清，也看不到，看不懂很多东西。
车子最后停在了傍晚接人时的老位置，夏又推开车门下去。
只是人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夏正阳给叫了回去——
“回去早点休息，别因为是假期就老想着熬夜。”
“明天早点起床，明天和爸爸还有魏阿姨一起去镇上看奶奶。”
夏正阳仔细叮嘱她，说完就果断抽身回去驱动车子离开。
独留夏又一个人站在小区生锈了的大铁门前，身旁是一盏早就坏掉的路灯。
影子也残缺了大半。
她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转身迈步子进了小区。
城市的夜总归是热闹的。
秋意渐浓，天黑下来后凉意渐起，正是适合吃些热乎的暖身体的时候。
老城区的路口，路和文的火锅店门前摆起的好几张桌子前已经坐满人。
店内，服务员匆忙穿梭在后厨与大堂的路上。
路随安一向喜静，再加上今天吃的跟店内卖的重庆火锅搭不着边，所以为了不引起注意，路和文把路家今晚的晚餐安排在了店内唯二的包间里，
淡淡的椰子水甜味弥漫。
空调恒温。
“儿子，想吃什么，妈给你夹。”陈明湘女士难得早下班了一天，说话时连眉毛似乎都在笑。
路随安还是那样平静，淡淡回：“我自己会夹的，妈您先顾着自己就行。”
“那妈就不管了你了啊。”
路和文招待完顾客回来，手里端着酒杯坐下，长舒一口气。
“待会老夏要带人过来。”路和文道。
话语里的老夏指的是夏又的父亲夏正阳。
两家人是多年邻居，知根知底。
路随安没过多在意，继续吃自己的饭。
陈明湘放下筷子，“是嘛？”
“他带人和又又见过了？”
“就今天，刚回绍城就去了，说是把又又送回家了就过来。”
听见父母对话的内容里提起夏又，路随安一顿，随即便问：“夏又怎么了？”
路和文看向他，似乎没有隐瞒的意思，直接回：“没什么，就是你夏叔叔交了个女朋友，打算结婚，所以带着又又去见个面熟悉熟悉。”
结婚？
那夏又呢？
路随安正欲夹菜的动作停了下来。
陈明湘与路和文的对话却没停——
“已经确定要结婚了？什么时候？”
“当然要结婚了，老夏说了，年末就领证，明年年初办个酒席。”
“女方是做什么的来着...幼儿园老师？”
“对，原本在南江市幼儿园工作的，家里父母都是绍城人，之前也结过婚。”
“两个人相亲认识的？”
路随安垂眸看了眼手上端着的碗，随便从火锅里捞起鸡肉和菜吃了个干净。
“我吃饱了，先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