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柔的话没说完,就停了下来。
饭桌上一片沉默。
夏又也不知该怎么样去做出回应,默默垂下视线。
好一会儿,魏柔才再次开口:“阿姨...真的对不起。”
夏又端着碗的那只手顿住。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作为家里的小辈,家里的很多事情,不论是否关于她的,她都没什么说话的权利,更没权利去做决定。
小时候父亲让她去大姑姑家住,她就去。
奶奶让她不能贪吃留给表哥的红烧肉,她就不吃。
大姑姑不让她看电视打扰表哥学习,她就忍着不看。
长大了,父亲让她在家里待着好好学习,她就尽量不给父亲添麻烦。
不再去打扰奶奶和大姑姑,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家里生活,做家务照顾自己。
任何事情,她都乖乖听从长辈的。
但好像...长辈们没有把她当做一个‘人’去对待。
只是不停地在对她发号施令,告诉她你要这么做,而不是问她你想怎么做。
她在长辈心里终究还是只能听从的小孩子,即便她马上就要17岁,明年就要高考上大学了...
但一个突然出现的,仅仅只同她见过两面的人,却给了她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的尊重。
“...”
夏又不自觉抿紧了双唇。
魏柔的目光看向她,眼里满是担忧。
半晌,夏又才长舒一口气那样,慢慢开口:“我...我明天,还想吃...阿姨你炒的菜。”
魏柔愣了。
末了,突然睁大眼睛,笑着点头:“好!阿姨以后都给你做!”
“谢谢。”夏又小声,夹菜往嘴里塞。
仔细想想,她算是个挺好哄的人。
夏又忽然觉得好笑。
这顿午饭她是吃得开心的,并且终于过上了能在中午回到自己屋里吃饭,然后睡午觉休息的好日子。
傍晚放学她则留在了学校里。
为了将作文跑题扣掉的那点分数补回来,她得更加用功地去复习明天月考剩余的数学和理综科目。
连路随安都有些惊讶她的用功。
月考的两天很快就过去了。
日子恢复到往常那样。
整个高三几乎都是紧锣密鼓的复习状态,原本下课时还有人嬉闹呢,天气开始逐渐转凉后,大家几乎都缩在教室里不愿意出来了。
十一月中旬慢慢到来,绍城的晚秋也在即。
月考成绩出来了。
那天是周三,同样也是夏又的生日。
小雨从凌晨开始就下个不停。
早上刚到教室,蒋梦露就毫不犹豫献上送给夏又的生日礼物——一张限量版专辑。
“呜...”
夏又捧着专辑内部的写真,翻到自己最爱的忙内那一页,激动地发出小猫一般的呜咽。
表情欲哭,态度虔诚得像是见到了上帝。
夏又吸了吸鼻子:“我好想嫁给你。”
蒋梦露哭笑不得。
围观的路随安眉心一跳。
“不然你娶我也可以的。”
夏又几乎红了眼眶。
青春期的男女几乎都有点小爱好,也都有各自追捧喜欢的人或物。
有些人追逐文人墨客、历史枭雄、小说文学。
有一些则投身小众文化,用课余时间做着自己喜欢的事。
而像夏又这样的人,将娱乐明星当做偶像。
虽然追捧的方向和目标不一样,但都将这些当做百无聊赖,压力与日俱增的生活里的精神寄托。
“大早上的这么热闹,干什么呢?”黎绍从后门走进教室。
李景杰看热闹不嫌事大:“柚子姐哭了。”
“啊?”
黎绍赶忙凑过去看,正正对上夏又愤怒的目光,被吓得登时缩了回去。
他看了看夏又面前摆放的限量版专辑,“这什么东西?”
“我送给柚子的生日礼物。”蒋梦露自豪地抬起下巴。
“生日?”黎绍惊讶中再次看向夏又,“今天是你生日?”
夏又硬着声音反问:“嗯,怎么?”
黎绍被问得莫名心虚,尴尬回:“没...没什么...”
早读和往常一样。
大课间的时候沈清怡拿着自己做的巧克力饼干和礼物过来。
“你也知道今天是她生日?”黎绍问。
沈清怡点头:“嗯,我很早就问过她所以知道啊。”
“怎么了?”
黎绍又是阵心虚。
蒋梦露一眼便看穿他,故意拖长了声音:“哎呀...不会有人和别人做了半个学期的前后桌,整天欺负别人,接过到头来连别人生日都不知道的吧?”
“不会吧?”
黎绍:“...”
“你为什么不说李景杰?”
刚准备趴下睡觉的李景杰:“啊?”
夏又朝着李景杰抛去一个嫌弃的目光:“你敢收他送的生日礼物吗?”
黎绍应声看向身旁的李景杰,才发现对方头发乱糟糟,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蓝白相间校服上用五颜六色的笔画得到处都是,图案怪异抽象。
“...”
李景杰反抗:“你们这是歧视!”
“不是,这是客观评价。”
蒋梦露手重重搭在李景杰肩膀上。
黎绍不服气看向斜前方的路随安,抬手指过去:“那路随安呢?他还是夏又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呢!”
听觉灵敏的路随安停笔,淡淡回过头。
夏又不以为然:“他会送礼物的,不过不是现在。”
“什么意思?”黎绍不解。
“意思就是我等你们送完了再送。”路随安贴心翻译。
这是他和夏又长久以来养成的习惯。
夏又是个特别不喜欢记日子的人,在学校的日子还好,每天靠着上课的天数来算周末。
但只要一放寒暑假,她就能彻底忘干净今天到底是几月几号的周几。
偏偏路随安的生日就在暑假的七月尾。
正好是最为肆意的时候。
不需要早起上课,更不需要眼巴巴地盼周末。
结果,每年都会发生夏又把路随安生日忘个干净,最后再靠路随安父母为了路随安准备的惊喜,艰难想起一切。
然后为了补偿路随安,夏又就会着急忙慌地去想送给路随安的礼物。
又紧赶慢赶的在生日那天结束前,送上自己的祝福。
甚至美名其曰——既然不能做第一个送祝福的,那就做最后一个。
歪理一通。
为了‘报复’,路随安也学她,成为最后一个为她送上生日祝福和礼物的人。
结果就是两人都把这个发展成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