绍城的冬天不如北方那般天寒地冻，也鲜少下雪。
夏天急匆匆的大雨到了冬天就变成了细密的小雨，下起来绵绵软软的，撑伞都让人觉得不值当。
但没有暖气，再加上湿润的天气，就形成了网络上喜欢调侃的所谓寒气入骨的‘魔法伤害’。
这种伤害，是裹多少件大衣和围巾都抵挡不住的。
特别是对上那一年的大寒潮。
才过十二月初，街头巷尾的路人就已经穿上了羽绒服。
得益于绍城一中严格的，上学必须要穿校服规定，学生不仅仅要穿羽绒服，还得想方设法在羽绒服外边套上那件熟悉的蓝白校服。
整个人膨胀得像是菜花。
“记住啊，这周五下午家长会，回去告诉你们父母，要准时来参加。”
晚上晚自习放学前，班主任何蓓再三叮嘱后，才终于放心离去。
正在收拾书包的夏又不禁叹气：“好麻烦。”
“怎么了？你爸又不在家？”蒋梦露问。
“不是，我爸在家里，所以更烦了。”夏又回。
蒋梦露突然想起半个多月前夏又生日那回事。
虽然她没在现场，但第二天夏又来上课时，把事情经过都说了个清楚。
蒋梦露：“你还在和你爸冷战啊？”
夏又点头，“其实也不算冷战，我只是单纯不想见到我爸而已。”
“只要一想到又要和他说话，我感觉...我感觉我就一肚子火想发泄。”
“你这叛逆期来得也太晚了。”蒋梦露无奈。
叛逆期？
她从小到大就没敢叛逆过。
就因为没叛逆过，才会让家里长辈和自己老爸逮着自己使劲教训。
夏又想。
无精打采回到家后，她一如既往缩回自己的小房间里。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逐渐逼近午夜十二点。
客厅里新闻和电视剧的声音交替着响起。
一阵轻缓的脚步声响起。
似乎是魏柔回卧室去休息了。
夏又想，心不在焉放下手里的笔。
上边的物理题只歪歪扭扭解了一半。
她深呼吸，再次做好心理建设后果断起身，拉开椅子打开房间门往外走。
脚步就停在屋内过道上，并没有到客厅，而是将半边身子都藏在了墙后边。
脸朝客厅的方向，只露出另一半身子和大半个脑袋，面无表情。
沙发上的夏正阳手握电视遥控器正切换着频道，余光一瞥，又默默收回。
“老师说这周五下午家长会，别迟到。”夏又开口，直接切入主题，一点客套和开场白都不用。
像是被人赶上架的鸭子，面上虽没有情绪波动，可眼底尽是不耐烦。
并且还没说完呢，下半部分身子就已经准备转过去。
最后一个字吐完，果断掉头回房间。
沙发上的夏正阳愣了片刻，回过神来想问细节和要求，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他眉头紧皱，视线转回到电视屏幕上，但早已无心观看。
最后索性直接关了电视，也准备回卧室休息。
客厅的灯熄灭后，过道上两个房间的门缝里都透出些许光亮来。
夏正阳迈开步子，脚步声在安静的屋内更为明显。
夏又端坐在书桌前，面朝桌上的物理习题册，手捏着笔，看上去像是专心致志解题的样子。
可她目光却四处飘，笔尖的黑色墨水点在草稿纸上，逐渐晕开来。
所有注意力都放到了门外。
听着那沉重的脚步声一点点朝着这边走来。
并没有如同想象中那样跟往常一样直接走过，而是停在了门口。
“...”夏又心一下提到嗓子眼。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见房间门被人轻轻敲响的声音——
“咚咚——”
夏正阳站在门外小声喊：“又又。”
夏又没敢动，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生怕被发现自己还没睡下一事。
冬天的夜风从缝隙里吹进来。
她身子整个僵住，握住笔的那只手轻颤着，也不知是因为冷还是紧张。
门外的夏正阳又喊了一声：“又又。”
“你睡了吗？”
语气似乎比以往都要温柔。
可这点温柔，让夏又莫名觉得一阵恶心。
她根本不打算理会。
冷冷收回视线，将所有注意力放回面前的习题册上，再次埋头干起来。
脚步声如她所期盼的那样离去了。
————
周五是高三年级统一家长会。
学校声势浩大地把地点安排在了学校大礼堂，一众家长和高三学生齐坐。
校领导和各班班主任在上边侃侃而谈差不多两个小时候，地点又转到了各个班的班级教室内。
简单嘱咐完关于学生学习状态和心理问题后，终于到了最后一个环节。
夏正阳迟了些，大礼堂讲话没赶上全程。
后边教室谈话环节，又因为工作电话耽误，总之整个过程都是马马虎虎听一半。
夏又坐在位置上，手撑着下巴，模样心不在焉。
旁边的陈明湘见了忍不住心疼她，再看看门外走廊上对电话里的人侃侃而谈的夏正阳，心里更是替人憋屈起来。
讲台上的何蓓目光一扫便注意到这幅光景。
于是家长会结束后，夏又和夏正阳父女两被她请进了办公室。
“这样，夏又你先出去，我和你爸爸单独谈谈。”何蓓说道。
夏又点头，也懒得去在乎何蓓是否要说自己坏话了，转身拔腿就走，一点留恋都不带有的。
见人离开了，何蓓礼貌一笑，从柜子里翻找出自己提前做好的表格来。
何蓓：“夏又爸爸，可算是见到您一回了。”
“我听夏又说，您平时很少在家是吗？”
夏正阳点头：“对，我工作在工地上，要监工视察工程进行情况，所以基本上都是工程结束了才会有时间回来。”
何蓓抿紧双唇，简单说了些关于父母缺位对孩子心理教育，以及成长环境的部分问题后，将话转到了夏又的学习成绩上边。
那份刚刚拿出来的表格也在这时派上了用场。
“这是夏又高二到现在每次考试的成绩。”何蓓把表格推到夏正阳面前。
“可以看出来，夏又这一学期的进步是非常大的，从高二下学期期末的四百分快五百，到这次的554分，可以说是飞跃式的进步...”
夏正阳垂下视线看去。
夏又每次考试的成绩赫然在目，直观而壮观。
而被他痛骂的那一次下降，也比上次期末要进步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