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里的风言风语,传播得非常迅速。
很快,几乎所有正厅级以上的干部,都心中笃定。这一次,祁同伟一定会选择利用进修这个机会。跳出这滩浑浊的泥潭,重新回到京城,重新寻找全新的天空!青莲市,莲阴区!栾必雄枯坐在院子里,在他目光的正对面,就是已经被彻底拆除的那栋别墅。别墅被拆,自已的老母亲也无奈从中搬离了出来。如今,母亲也搬到了这处院子里,与栾必雄一起居住。“我说你这个市委书记,简直就是当得窝囊不已!”正当栾必雄还在发呆之际,耳侧再次响起年迈老母亲的谩骂之声。“你说说你,我当初那么含辛茹苦的将你抚养长大。”“为了你的学习,到处搬家,四处借钱,备受那些所谓亲戚的白眼。”“目的是什么?”“是什么?”栾必雄淡淡开口,语气之中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现在的他,仿佛已经成为了一尊没有七情六欲的泥塑。全然已经和这处鸟语花香的院落,融合成为了一体。“是什么?你居然还好意思问是什么?!”老母亲气急败坏,尖酸刻薄的指着栾必雄的鼻子,厉声呵斥:“我为的不就是你能出人头地、让我在那些亲戚面前好好涨一把脸吗?啊?!”栾必雄僵硬的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动了动微垂的唇角,“你难道没有长脸吗?”“这些年来,那些亲戚们托你找我办的事,我哪一件没有办成的?”“别墅你没住吗?为了你能住得安心,为了你在那些所谓的亲戚面前,有炫耀的资本。”栾必雄顿了一顿,深吸口气:“四年!整整四年,本该成为缓解交通压力的青莲市大桥,却反倒成为了全市拥堵的罪魁祸首!”栾必雄声音里面,带上了似哭非笑的情绪:“你知不知道,因为你的一已私欲,我背地里被青莲市的百姓,给戳了多少次脊梁骨?”“我又被青莲市的干部们,暗中诋毁了多少次?”“那又怎么样?!”老母听到这些话,更加生气起来!她臃肿的身子剧烈颤抖着。原本气色不太好的老脸,也开始泛起激动亢奋的潮红!尖锐着嗓音,咆哮道:“百善孝为先!这是我们民族自古以来的优良传统!你孝敬母亲,那是天经地义!”“我为了抚养你长大,付出了多少?你那个短命鬼的爹,如果不是太过懦弱,去跳河自杀...”“不要提我爹!!!”栾必雄听到这句话,瞬间仿佛变了一个人。原本尚且还能保持平淡的脸色,猛地扭曲起来!他双目圆睁,好似头游走在情绪爆发边缘的雄狮!用几欲噬人的恐怖目光,死死盯着他的老母亲!老母亲被他这副模样给吓住,顿时结巴起来。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但栾必雄却不想就此罢休。他已经太久没听到自已的父亲了。甚至在内心,已经选择性的封锁方面那段刻骨铭心的回忆。但这个老女人,最终还是因为自已的一已私欲没有达成。恶狠狠的撕开了他心中那道伤疤!“你有什么资格提我的父亲?当初如果不是你去举报我的父亲偷情,他怎么会丢掉厂里的办公室主任职务?”“又怎么会在厂里经营不善的时候,被迫下岗?!”栾必雄“腾”地站起身子,一步步朝自已的老母亲走去。高大的阴影,逐渐将母亲微微颤抖的身子笼罩!“你知道被自已此生最为亲近的人背叛,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吗?啊!!!”栾必雄此时此刻,已经彻底控制不了情绪。事业上的失败,也就算了。 还要被祁同伟使狠招,留在青莲,没日没夜的被青莲市百姓戳脊梁骨。被青莲市大大小小的干部所唾弃!这种滋味,简直比杀了他,还要来得难受!杀人诛心!是的!在栾必雄看来,祁同伟这就是在杀人诛心!本来,栾必雄在做了一个多月的噩梦之后,已经看开了。已经决定放弃手中所谓书记的权力,安心将自已封锁在院子里。静静等待命运的最终审判。可是!眼前这个所谓的母亲,这个死女人!居然连最后的清闲,都不肯留给自已!甚至还要狠狠的揭开他内心深处,最为伤痕累累的那道伤疤!撕得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如果不是你,我父亲怎么会在万念俱灰之下,选择跳江?”“如果不是你,我又怎么会失去父爱,从小在同龄人的鄙夷之中,卑微长大?!”栾必雄说完,开始剧烈喘息起来。老母亲见状,连忙开口辩解:“那也是他偷人在先!”“他,只是犯了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栾必雄怒目圆睁,终于将眼前憎恶无比的老女人,给逼到了墙角!“你要干什么?你..你这个逆子,难道要大逆不道不成...啊!!!”老母亲狼狈退后之间,没有注意到后方的一处凸起地板。恐惧之下,一个踉跄,就惨叫着仰面朝后摔去!砰!!!她的后脑勺着地,狠狠砸中地面上的凸起石块!“额...”年迈的老人瞪大了双眼,养尊处优的臃肿身体,也开始疯狂颤抖起来!就如同被打捞上岸,溺水垂死的鱼。努力张大嘴巴,想要将新鲜的空气吸入肺部。双眼迅速被血丝布满,用着极度哀求的眼神,看着冷漠站立的儿子。头顶的太阳,被他雄伟的身躯遮挡。洒落下来的大片阴影,仿佛断绝了她一切的生机。栾必雄没有任何动作。他知道,自已的母亲,很有可能已经颅内出血。如果及时送医,应该还有的救。“但是,我为什么要救你呢?”他喘着粗气,又迅速调整了呼吸。就这样背负着双手,冷漠看着这个恨了一辈子的女人。在自已面前,迅速流失着生命。“儿...儿啊...”短短几分钟的时间。老母亲剧烈抽搐的身躯,也开始无力起来。但她的眼神,依旧还是那般的渴望。口中不断含糊念叨着栾必雄的名字,祈求能唤醒他内心最后一道良知。终于。栾必雄看着腕上的手表,直至时间过去了二十分钟。这才将目光,重新看回了自已的母亲。死了。已经死得透透的。一双眼睛,还瞪大了,满是不甘的盯着自已。“不要怪我,你是我如今能够翻盘的关键因素之一...”栾必雄呢喃自语,擦了擦眼角的鳄鱼眼泪。拨通了手中的电话。“喂!是市人民医院吗?我是栾必雄,对,赶紧派救护车来我家,我母亲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