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萧让的肯定,宁稚更自信了,说:“原告方敢走这个角度,必然是已经准备好证据。”
她看向章若宁:“章女士,原告提出由您负责生育思思之后,她有没有给您转过钱,甚至是让您签下什么文件?”
章若宁回想半晌,说:“一开始,移植胚胎并不顺利,我没办法一直请假,索性就辞了工作,沈涵每个月一号都给我转账三万块,作为我日常的开支使用,一直到我们分手。”
宁稚再次确认:“金额大概有多少?”
“七八十万吧。”
“这期间,有没有让您签下什么协议?”
“刚开始移植胚胎的时候,有一些手续,都是沈涵去处理的,有让我签过一些文件。”
“您看清楚文件内容了吗?”
章若宁摇头:“没有,我们当时热恋,并且要有孩子了,我很信任她,根本没细看。”
宁稚看向萧让:“萧律,原告应该是准备好证据了,现在我们怎么办?”
萧让:“准备章女士和原告恋爱期间的证据作为反驳。”
宁稚赶紧问章若宁:“您这边还有和原告相爱时的聊天记录、相片或视频吗?就是可以证明你们之前是恋人关系的证据。”
章若宁为难道:“分手的时候,因为太难过了,我把她的微信、我们俩这些年来的合照、视频,全都删了。当时巴不得她这个人从我和思思的世界中消失,所以删得一干二净了。”
宁稚暗暗叹气,看向萧让:“所以说,现在的情况是——原告手中有按月给章女士转账的证据,也许还有‘雇佣’协议,但章女士这边,却没有任何证据证明自己跟原告曾是恋人。”
章若宁眼眶通红,看向孙晴:“孙律师,这个案子,我是不是输定了?”
孙晴也看向萧让:“老大,有什么办法吗?”
所有人都着急上火,唯有萧让脸色淡淡,好像这个案子输了也关系。
他看向章若宁:“章女士,您先回去照顾思思。两个事情需要您这边配合。”
“好好,您说,我一定配合!”
“以最快的时间恢复教师工作,同时也尽量寻找能证明你与原告为恋人的证据,包括但不限于影音照片、共同认识的朋友的证明。”
“好。”章若宁起身,对众人鞠了一躬,“辛苦你们了,那我先回去照顾思思了。”
孙晴的助理送她去坐电梯。
门关上,孙晴就叹气道:“真的是所有事情都赶巧了。就那么巧,分手了,就把所有俩人相爱的证据都抹掉。我真的要怀疑她和原告从一开始就是雇佣关系。”
宁稚说:“不会吧。章女士是美术老师耶,培养一个艺术生要花很多钱的,她家境应该不错,不至于要去给人代孕挣钱吧?”
孙晴说:“代孕行业里,出租子宫的,就有不少是女大学生或者刚毕业的女孩子。”
“但我觉得她不像,怎么看都不像。”
“宁稚,法律看证据,不看直觉!”
这是孙晴的案子,章若宁一点有利的证据都提不出,她难免着急上火,眼下宁稚还要跟自己抬杠,说话的语气不好。
萧让看来一眼:“好了,都别吵了。”
俩人都不敢再吭声。
萧让说:“这个案子必赢,即便章若宁无法提供任何能证明自己与原告关系的证据,这个案子都必赢。”
宁稚张了张嘴:“啊?真的吗?”
萧让说:“第一,思思出生证明上的母亲一栏,是章女士的名字,医学为章女士作证她和思思的母女关系,这是她最有力的证据。”
宁稚恍然大悟:“第二呢?”
“第二,在我国,代孕非法。在此大原则下,法庭不可能判决原告获得抚养权,即便她能证明自己雇佣章女士、自己是思思的生物学母亲,都赢不了。她那些所谓的雇佣和代孕的证据,不仅不能为她赢得这个关系,还能证明她做了非法的事。”
宁稚鼓掌:“太棒了!国内第一起代孕抚养权纠纷案是金诚赢的!真的太好了!”
她看着萧让,满眼都是崇拜的星星。
孙晴说:“站在中立的角度,原告简直丢了夫人又折兵。忍着腹水做促排、大粗针管插进卵巢取卵,期间还支付七八十万的费用,到头来却什么都没有。她错就错在找同性女友代孕,如果找的陌生人代孕,就没有这些屁事。”
萧让原本要走,听到这番话,又顿步,严肃地看着孙晴,说:“原告自己有子宫,她想要孩子,大可自己生,那样谁都抢不走,也无须去做促排和支付几十万的费用。她自己不生,是不想忍受生育对身体带来的伤害,所以哄章女士为她生孩子。这是一种剥削!对女性子宫、生育价值的剥削!如果女性的子宫可以合法出借或出租,那么所有女性都会成为行走的商品,再无人权可言!”
宁稚方才就觉得孙晴那番话不妥,但一下又没想明白不妥在哪里,眼下听萧让一说,才恍然大悟。
有被剥削的一方,就有既得利益的一方。
对女性生育价值的剥削,其实不仅存在于代孕行为中,婚姻中,也隐蔽地存在。
男权社会,通过婚姻制度、冠姓权,来行使对妻子生育价值的剥削。只不过披上了婚姻和爱情的甜美外衣,难以觉察罢了。
萧让作为男性,是婚姻和生育的既得利益者,难得他能说出三观这么正的话。
这一刻,宁稚心中有淡淡的情愫在发酵。
……
宁稚跟萧让回到办公室,门关上,就狗腿地讨好道:“萧律,您刚才对孙律说的那番话,真的好man!”
萧让解开西服扣子,在大班椅上入座:“去数据部,让他们发酵章女士这个案子。”
“好嘞!”宁稚在手机记录,边打字边问,“到时候章女士的案子,您会出庭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