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办公室门开。
“程律午休起来了。”小骆过去敲门,“程律,宁律来了。”
“请她进来。”
“诶好。”
小骆招呼宁稚:“程律让您进去。”
“好。”
宁稚背着包走进程儒言办公室。
一进门,果然看到原本空旷的落地窗前,添置了一套办公桌椅。
宁稚缓步走了进去。
“进来坐。”程儒言拍了拍新桌子,“你明天开始正常时间上班,工位就在这儿。”
宁稚讪笑道:“这不好吧?有时候您要见重要的客人,我在这里办公不方便。”
“我见客户,一般去会议室。”程儒言坐下来烫洗茶具准备泡茶,“接下来,我会把我手头一些适合你的案子交给你做,但主办律师还是我。如果你去大厅和其他律师坐一起,有时候我想翻翻案卷什么的,还得去大厅找你拿案卷,更不方便。”
宁稚想想有道理:“那好吧。”
她在君天,至多一年,就当暂时过渡了。
程儒言把茶杯夹到宁稚手边,宁稚拿起,轻轻吹了吹热气,小口小口喝着。
程儒言喝着茶,透过茶烟看她,眼底暗流涌动。
“邹卫勤一案的诉讼材料我今天就能准备好,接下来就等十月底的二审。这两个月时间,我可以先做别的案子。”
程儒言回神,起身走到大班桌前,抽出一个厚厚的牛皮纸袋丢给她:“残疾人许小屏杀夫案。”
宁稚立刻打开牛皮纸袋,把案卷拿了出来。
程儒言介绍案情:
“被告人许小屏,今年49岁,被控蓄意谋杀罪。她于今年6月2日凌晨2点30分用一把菜刀杀害她的丈夫——65岁的马远车。她用菜刀砍向睡梦中的马远车,精准地砍断了马远车的颈动脉,致马远车失血过多死亡。许小屏自述当晚被马远车家暴,为了自卫,随手抄起菜刀砍中马远车的脖子。”
宁稚看着手中的案卷,说:“许小屏和马远车的邻居作为证人,证明案发当晚,俩人曾经发生剧烈争吵,伴随打砸声。既然有邻居证明当晚确实存在家暴,检方为何还认定这是谋杀案?”
程儒言下巴点了点她手中的案卷:“继续往下看。”
宁稚案卷翻过几页,意外道:“许小屏身高才125厘米?”
程儒言说:“许小屏身高125厘米、体重不足30公斤,而马远车身高体重则与正常男人无异。检方认为,在力量如此悬殊的情况下,即便是搏斗,许小屏也很难用菜刀精准地砍中马远车的颈动脉。”
“所以检方认为,许小屏一定是在马远车睡熟后,才用菜刀砍中他的颈动脉,令马远车一刀毙命?”
“是。”程儒言面色凝重,“检方还发现了许小屏的社交账号。”
“社交账号?微信吗?”宁稚立刻去翻看后面的案卷,“许小屏在朋友圈扬言要杀了马远车?如果是这样,就麻烦了,大概率会被判谋杀罪。
“不是微信。”程儒言说,“案发前半年,许小屏开始在XX软件记录自己的生活,事无巨细,包括自己被马远车家暴、性虐的经历都发帖纪录。”
他说着,从牛皮纸袋里翻出一张图片,递给宁稚:“这就是许小屏的社交账号,你可以搜搜看。”
宁稚手机里正好装有同款app,很快搜出许小屏的主页。
最新的帖子,是今年6月1日的早上发的,文字内容:给闺女穿上了漂亮的裙子过六一,谢谢姐妹。
配图是一个单眼皮的女童,穿着一身儿童汉服裙,对着镜头比心,笑得很开心。
帖子有几十条评论,内容都差不多,祝福许小屏的女儿有快乐的儿童节。
帖子没什么异常,宁稚退出,往下刷其他帖子。
有一个五月初发的帖子,附图里的许小屏受伤了,鼻青脸肿,头发掉了一大把,其他图片则是饭菜洒落一地。
从图片上看,许小屏的生活的环境很糟糕。
水泥糊成的地板又黑又油,餐桌是一块木头随便钉起来的,上头的油渍已经包浆,看不出原本的颜色。
许小屏在帖子里称,丈夫又对她家暴了,并把她辛苦做的饭菜踢翻了。
这个帖子有几百条跟帖,女网友在评论区里关心她,为她鸣不平,也有人为她出谋划策……教她如何杀夫!
宁稚把手机递给程儒言:“您看看这个。”
程儒言接过,落眸看向评论区,说:“诸如此类的帖子还有。从今年二月,许小屏注册了个人账号,在这里分享自己被家暴的事情,帖子里就不断有网友教她怎么杀害马远车,其中被提到最多次的手法——趁半夜马远车睡熟,用菜刀砍中他的颈动脉。而检方也从许小屏手机浏览器发现她曾经搜索过颈动脉的位置。”
宁稚叹气:“所以检方根据这些信息,认定许小屏的杀夫是早有预谋。”
“不仅如此,证人证言也证实,马远车的辱骂声,在当晚1点左右就停止了,也就是说,许小屏2点30分杀害马远车时,马远车对她的伤害,其实已经停止。这种情况,她对马远车的任何行为,反抗也好、伤害也好,都已经无法再认定为防卫。”
宁稚头皮发麻:“这个案子比香州大学的案子还麻烦,胜算很小。”
程儒言笑着把手机还给她:“但如果赢了,你将声名大噪。”
宁稚点点头:“我想尽快会见许小屏。”
“我让小骆去办。”程儒言倾身向前,双目灼灼地看着她,“我很期待你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