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守的脚步再次缓慢了下来,因为脖子上爱丽丝的手再次收得很紧,不过这次似乎并不打算让他窒息昏厥。
“你也进来了,或者说果然会进来吗?”一个陌生的声音在前方传来,然后出现在视野里的是一个斗笠,紧接着是一件蓑衣,一件由蓝绿色长条形细宝石做成的蓑衣。
当夏守看到对方的脸时,一瞬间就认出了他。
s级调查员,爱德华!
那個进入血魔之屋后失踪,在血魔之屋被解决后依旧没出现,但命灯却依然亮着的人。
真是奇特的幻觉,夏守心想,然后就打算从对方身边路过。
爱德华却开口说话:“我可不是你的幻觉,我一直都在调查你,说实话,差一点就赶不上了。”
夏守并不理睬,继续往上走。
爱德华闪身到夏守面前,直接举出了一张写好字的字牌。
【停下吧,你以为你是特殊的那一个吗?从异世界穿越到这个世界,突然之间获得了一些神秘的力量,然后就成为了这个世界的主角?
你觉得有可能吗?你原来的世界应该是非常平凡的世界吧,应该是连各种怪异都不存在的世界。】
他接着说:“把通讯器关掉吧,我不是幻觉,他们听得到我说话。”
夏守眉头微蹙,脚步缓慢下来。
对方知道他是穿越者。
但恐惧灯塔,本来就能读取人潜意识里所恐惧的事情,被看穿很正常。
“还是把我当幻觉吗?这就是这地方的可怕之处了,大概也是那个人选择这里的原因吧。
他早就算到了这一天,知道即使我进来了,挡在你前进的路上,也没办法阻止你,因为你会把所有遇到的事,都当做幻觉。
要在寥寥几句话里取信于你,的确有点困难,这点阻碍我也早就想到了,不过我总得试一试。
我就问几个问题,你自己想一想吧。”
说完,爱德华又拿出了一叠卡片,递给夏守。
夏守警惕地接过卡片,一张张阅读起来,上面是早就写好的问题。
【你确定死录笔记里的那个人格,是真的为你好的人格吗?它的话真的可信吗?】
【上官炎,这个人你又了解多少呢?她把你送去血魔之屋,还给了你可以提升异常等级的血液,而代价仅仅是让你加班,这合理吗?你觉得自己有这个价值吗?】
【在你看来,你可能的确有这个价值,毕竟你真的持有大量的底牌,道林格雷的怀表、死录笔记、还一些连我都没能查清楚的秘密,但站在上官炎的角度看,她应该不知道,所以她这种决策就非常微妙了。】
【两种可能。
1.如果她不知道你的那些底牌,那你就是一个没价值的人,她没理由为你安排这项紧急任务。
2.如果她知道你那些底牌,那么她是怎么知道的呢?她利用你,想做成些什么?】
夏守盯着卡片上的问题,陷入了沉思。
不得不说,爱德华提出的这些问题,非常值得思考,而且各种怀疑都富有逻辑,夏守也思考过很多次。
这个爱德华以幻觉的水平来看,是十分逼真,十分具有欺骗性的幻觉,甚至根本让人无从分辨他是不是幻觉。
但另一方面,夏守也升起了一个念头,那就是问一问对方真相。
如果恐惧灯塔能给出一个逻辑自洽的解释,那即便这个解释并非真相,也具有莫大的价值,至少提供了一种合理的思考路线。
如此一来,恐惧灯塔的用处,就不光光是吓人了,它甚至是一个万能答题机,能给出当事人完全不知道的情报和思路。
“有点意思,直接说吧,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你真的查到了真相,那现在说出来也没关系,还能博得我的信任,但如果你连一点有用的都说不出来,那你就是一个只会玩阴谋论的幻象。”夏守冷冷道。
“就在等你这句话呢,那么我们停下聊聊吧,光是停下对你来说没有影响,如果你听完我说的还要继续往上走,那我也拦不住你。
但我要提醒你,现在的恐惧灯塔不是正常状态,你上去百分百会死。
在我继续说之前,你最好关掉通讯装置,外面的人不会用这个对你提供帮助,纯粹只是研究,所以你关掉这个装置,对你这次登塔行动来说,不会有任何损失。”
夏守果断关掉了通讯装置,正如对方所说,单向通讯这种设置,只能在事后做研究之用,对正在进行的登塔行动,没有任何帮助。
“你说吧。”夏守说道。
“你会被夺舍,被死录笔记中那个人取而代之。”爱德华在台阶上重新坐下,开门见山道。
夏守停下脚步,也跟着在台阶上坐下,他也要休息一下,顺便验证一下自己的新思路。
但就在他坐下的瞬间,爱丽丝掐在自己脖子上的手突然收紧,然后又有新的透明的手从空气中浮现出来,拉住他的臂膀,想要拉着他往上走!
但为什么爱丽丝会拉着自己往上走?这个爱丽丝的存在不就是为了吓他,让他从灯塔内逃跑吗?
“喂,怎么这副表情?你不会连坐下来听我说五分钟的耐心都没有吧?还是说你出现了流血错觉?”爱德华面露疑惑。
夏守双眼死死盯着爱德华,忍受着脖子上逐渐增加的压力,大脑飞速运转着。
这个爱德华看不到爱丽丝,所以爱丽丝是幻觉?这个爱德华是真正的登塔者?!
爱德华说这座塔已经变得致命,这和自寻死路的提醒一模一样,而现在强迫自己想要上塔的爱丽丝就是那个致命因素吗?
虽然乍一想很合理,但在幻觉中,任何一切都可能是幻觉。
埃德森说过,恐惧灯塔中的恐惧因素会配合起来,让恐惧变得合理,所以现在爱丽丝逼迫他继续登塔的举动,也有可能是一种为了催动他内心逃跑欲望,特意做出的伪装。
“你说吧,我在听。”夏守嗓音沙哑地说道,不让爱丽丝拉着他,继续往灯塔上方进发。
“好,那我就简单概括一下我所调查到的事吧,你应该也对我有所了解,我十年前在血魔之屋内失踪,但我的命灯依旧在管控局亮着,而后续你通关血魔之屋后,却没有找到莪的身踪迹,对吗?”
“没错。”
“根据档案显示,十年前的血魔之屋,里面的建筑布局并不是颠倒的,重力也完全正常,把它变成后来这个样子的人,就是我,为了给那些通过梦境进入血魔之屋的人一个明确的提醒,告诉他们这里并不是现实,而是梦境。
管控局对那屋子的情报远没有我所了解得多,那个屋子会随机捕获睡眠中的人,通常都是残疾人,因为残疾人对肉身健全的欲望更加强烈,更容易吸引到血魔,而他们会在那屋子里互相残杀,通过吞噬其他人肢体的行为,从而在现实中,补全自己的残缺部分。
比如说,我如果没有右手,那我就吞噬其他人的右臂,只要次数多,对方的右臂就会在现实中失去功能性,而我的右臂则会断肢重生,变成一个健全者。
那屋子就是这样一个互相掠夺彼此身体资源的地方,这你们应该也已经调查到了吧?”
夏守微微皱眉,慢慢点了点头,爱德华给出的结论可以和刘光耀的自述契合,刘光耀的右手严重腐败,但却仍能和身体共存,并且刘光耀在梦中的确进入了血魔之屋,参与了逃杀,还真的遇到过爱德华。
爱德华说的这些,都对得上。
“继续。”
“但在我出手之前,其实血魔之屋的规则更加恶劣,那些扭曲的空间全都来自于现实,并且都是参与者十分熟悉的场景,参与逃杀的人员往往是同一个人际圈子里的,一个残疾人负责猎杀现实中的亲朋。
当然,这种梦境投影到现实不会这么极端,肢体残缺的代价经过许多人平摊后,也变得不那么严重了,不过另一个更加麻烦的隐患也随之而生,那就是猎杀者完全无法分清梦境还是现实,因为血魔之屋对现实的模仿是极度完美的。
这就导致了有许多人将现实误判成梦境,将自己的朋友给杀死,这就是非常著名的血魔事件,而我消除血魔事件的手法便是利用颠倒仪式错乱了梦境空间,从而让他们可以轻易分辨出,眼前的场景是梦境还是现实。
所以血魔事件就这样被我解决了,但后来血魔之屋又延伸出了新的规则,这一点你就比我更加清楚了。”
“然后你想说什么?血魔事件现在已经彻底结束了,你说这些不能证明自己的真实身份。”
“你说的不错,但那间屋子是整件事的关键环节,在那之前,我就思考着该怎样从上官炎手中跑掉。
而血魔之屋给我创造了那个机会。
我进入血魔之屋单纯只是任务的安排,但我的失踪,却是我自己一手策划的。
因为那个屋子恰好有着能让我从上官炎的控制下逃离的机制,我利用了那个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