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一瞬间的悬空,沈净慈下意识攥住他的衣袖,指尖合拢,仰脸看他时月牙眼里写满迷茫。
手掌从她腰间挪开,易言之将一旁的转椅拉过来让她踩着:“鞋不舒服?”
沈净慈点头。
这双奶白色圆头玛丽珍鞋是她高三毕业那年收到的礼物,出门时偶然看见,只觉得搭身上这件半身裙刚好合适,可走几步路才觉不衬脚,刚刚拼摆件的时候顺便就给踢开了。
“让人新送一双来?”易言之开口,视线很自然落在那双赤裸的脚上,匀称细腻,脚背上的几道淡色青脉更衬纤细白皙。
沈净慈为难。
“嗯?”
她嘴里含着块儿桃子味的果糖,说话时左边的脸颊鼓起来:“可是周姨说了这样穿着很好看。”
可他好像不大在意什么好不好看,只拿了手机要拨号。
沈净慈:!
想也知道这电话是打给谁,可林诚的审美简直灾难。
踢了下转椅,她急着拒绝:“别呀。”
易言之神色浅淡,也不说话。
视线撞在一处,姑娘耷拉下脑袋:“好吧。”
安静两秒,她咬碎糖果,慢吞吞咽下后开始可怜巴巴地提要求:“除非是那种很漂亮的毛毛拖,奶白色,不能全包哦,还有如果是香奶奶家的logo不能太大,毛毛不能太丑要服帖,我不要穿炸毛的那种,好难看。”
嗲精。
易言之对着电话那头:“都听清了?”
林助理专业素养极高,面上纹丝不动地应下。
挂断电话,易言之顺手将一旁凉着的温水递给她:“什么时候到的?”
刚在办公室的时候沈净慈特意嘱咐了林诚不准打扰易言之开会。
温白开滑过喉管,沈净慈看了眼时间,回:“十一点?”
“怎么不提前说?”
摊开手掌,沈净慈把黄色的海绵宝宝摆件递给他:“怕你忙嘛。“
说了又要改行程陪她,反正也只是来碰碰运气,不在公司的话也没什么,又不是一定要见。
沈净慈放下水杯,踢开转椅,光裸的足尖碰到他的裤腿,又轻轻擦过。
易言之看着,半晌,稍倾身:“不开心?”
距离蓦然间拉近,沈净慈轻咽了下。
她有时候会觉得阿易生得很矛盾,一双桃花眼含情眸,偏周身氤氲着股大雪压境般的冷冽凉薄,难以亲近。
空气都变得粘稠。
沈净慈伸手,食指停在他唇角处,又轻轻往上:“你才是不开心,都不肯笑一下。”说罢,推开他便要往下溜。
“脏。”易言之皱眉,没怎么用力便把人稳稳摁在桌面上动弹不得了。
“哪有?”她低头看一眼,灰白色地毯整洁干净。
“没人光脚踩过这里。”
沈净慈能屈能伸地蜷了蜷脚趾:“那你应该准备一些能让人光脚踩踩的地毯。”
偏有人不紧不慢地揭短:“是能让沈杳杳光脚踩踩的地毯。”
杳杳撇过脸,嘴很硬:“我没有这样说。”
易言之垂首看她,眼底有很淡的笑意:“娇气。”
这会儿才能瞧出那双桃花眼的好来,零星的笑意被反复酝酿,像浸在温酒中,眼角有浅浅的红,朦胧美好。
诚然,他这副模样是有些招人的,沈净慈气势汹汹地瞥一眼,没够,再一眼。
最后真的没忍住,唇角翘了起来,月牙眼水汪汪的,像被撸顺了毛的小猫咪,将身后的画筒扒拉过来,推给他。
“什么?”
沈净慈歪了下脑袋,视线相对时模样很乖:“狗狗啊。”
展开是酥宝的肖像画,水彩的,小东西蹲坐着,全身上下除了脸处处能显富态。
“特意来送这个?”
沈净慈点头又摇头,像是纠结:“酥宝最近长得很快。”
虽然主要是横向而且不胖脸。
“你不去看她,怕你忘了。”
毕竟是一起捡回家的,易言之是担了酥宝监护人这个名头的。
将画纸推开放在一边,易言之开口,声音低沉沉的,像是无奈:“这罪名有些大。”他脱了西装外套,黑色衬衫质地考究,领带被丢在一旁,上方的两粒纽扣解开,下摆收进裤腰,矜贵从容。
“可你总是很忙。”
目光不自觉停在他身上,沈净慈想起什么,有些失神,良久,她开口,很小声地询问:“可以抱一下吗?”
像是察觉不出这是多失礼唐突的要求,眸色依旧干净柔软。
这模样和她病中很是相似,易言之看着,难免忆起沈杳杳一些没心没肺的时候。
许久不见反应,她垂下脑袋,蓦然沮丧:"我许久没见你了。"
话落,易言之却不愿再听那些娇气的还嘴声了,抬手覆在她颈后。
一个看起来克制守礼的拥抱。
她过于瘦了,和璧隋珠,却是个羸弱漂亮的小废物。
“这样?”
清浅的气息搅在耳侧,他低声问,声音始终沉稳。
沈净慈抬手,一点点环住阿易的腰,漫长的一次呼吸后,她很轻地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