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乌压压,四周渐暗,黑夜悄然降临。民家的灯火一盏接着一盏熄灭,唯有一高大府邸门前的灯还亮着。
老管家提着灯笼在府邸门前徘徊,昏黄的光一晃一晃,时不时还有几息叹声。
忽然,街口传来脚步声,立马吸引了老管家的注意,他上前几步想在昏暗夜色中看清来人,却也只能依稀看见几个身影朝这边走来。
心里慌张的等待着。只听“啪”的一声,大门提头的两盏明亮的灯亮起,一下子照见了来人的身影。
不到十人的阵仗,清一色暗袍,袍摆绣着饕餮图绘,老管家一看,心下了然。
是承乾局无疑。
老管家吊着的心也终于放下。再看那为首之人,暗袍下流光暗紫衣,定是那净魔师周大人无疑。
“周大人,您能来真是太好了。”老管家上前,对着暗袍锦衣的男子拜了又拜,随后放下手,恭谨地将来人迎进去,他跟在一旁时,一双长满茧子的老手不安的来回摩搓。
“县里最近是越来越不安宁了,那魔物闹得很厉害。”
“可有人伤?”为首男子似乎天生冷脸,说的话很少,表情也是不为所动。
老管家回道:“目前还未曾有人受伤,那魔物似乎只是发狂,并未伤及人身。”
“可知它从何而来?”
老管家引着几位穿过廊道,推开厅堂的门,对着身后几人俯身侧手:
“几位大人里边就坐,我们详谈此事。”
男子点头,带着身后几人在厅堂内分开两侧落了座,老管家不敢耽搁,连忙唤来下人给大人们添了茶。
待几人润了嗓之后,老管家这才开了口。
“前几日是我们这儿的庙会,每逢这个时候啊那贡院是人山人海,各家各户都出来凑热闹,人多眼杂,也不知是怎么开始的,就听人们说跳大神的太师刚一离开,经营驿马的王家主事便如邪物附体般疯了。”
“我到的时候,王家娘子正跪在地上哭,王章已经被几个大汉搭伙用链子捆了起来。我就问王娘子事情的原由,她支支吾吾半天不说,我也没什么办法,就说先把人关在县衙里。那王娘子一听就急了,又紧着问了几句,这才说了实话。”
老管家看了一眼男子,咽了咽才继续讲道:
“说这王章其实是魔族。唉,我心想是魔族也没什么大碍,三界交好数百年,不少它族都在我们这儿居住过,只是偏偏这王章发了疯,吓得县里人最近都不敢出门紧闭在家,生怕再有第二个王章。”
“可请了魔医?”另一边的黑衣男子问道。
“请了。唉——”老管家叹气,“老爷差我去请天魔医的人,可就连他们,也没能查清。”
老管家看向紫衣男子,眼神诚恳又带着几分担忧,再次作揖道:
“听闻中陵刚出了一起魔族黑化的事件,一打听原是周大人您解决的,这便联想起来王章的情况,想让大人您看看。”
“大人您经验丰富,想必定能查出二三缘由,还马邑县一个安宁。”
紫衣男子眉头微皱,似乎也在思索这件蹊跷的事情。
忽得门外挂着的灯忽明忽暗地闪,老管家身子一颤,连忙对着诸大人一拱手道:
“今日已晚,还请诸位大人跟我到下榻的厢房,先行歇息,其余的我们明日再谈。”
紫衣男子眉头还是皱着,只是来时就已是夜中,此刻甚晚,便点头同意。
众人被引着进了各自的厢房。原本这位周大人应是第一个进房的,怎料他自顾往前走,同来的大人似乎对这司空见惯,都自由落了榻,走到廊道弯角处,这位周大人才肯停下来。
“左边这间就是您的房间了。”说完,紫衣男子还是背对着他站定着。
周围树影沉沉,幽月低悬,老管家一个哆嗦,又近前一步道:
“时候不早了,大人还请早些歇息吧。”
“周大人?”老管家喊了几声,却还不见男子转身。
夜风萧哭,乌鸟忽叫。
面前的紫衣忽然一瘫,刚刚还站立的人瞬间成了灰烬。
“啊鬼、鬼啊——”提灯打翻在地,老管家踉跄着退后,还未缓过神,忽然一只手从身后伸出,一把捂住他的嘴拖到了拐角暗处。
他吓出一身冷汗,却听见身后的人冷沉低声道:
“别说话,它还没走。”
老管家一听,这不就是方才那位周大人的声音吗?
听到真实的声音,老管家受了惊吓的心这才静下来些许,但对于周大人口中的“它”尚存疑虑。
躲在角落中,老管家看向方才所站的位置,似乎有一个黑影落在那堆紫衣旁,他怀疑是自己老眼昏花,便眨了眨眼睛,再仔细看时黑影已经不见了。
稍晌也不见四周有动静,老管家愣了愣神,才悄声道:
“周大人……方才那是……”
周轩锐松开身前制着的人,拍了拍衣裳从暗角走出。
此时他只剩下内里的紫衣,原先披在外的黑袍被方才拿去做诱饵了。
“是那魔物的法术所幻。”
老管家一哆嗦,急上前问:“它还有这等本事?”
“未修行几年的雏罢了,老管家不必担心。”他前走俯身,拾起地上摊落的衣袍。
“大人,给您换一件吧。”
老管家连忙走上前伸出手,快要碰到衣袍之际,执袍者侧手躲开。
“不必了。”若非为了不打草惊蛇,怎会以袍作靶。
他转身抬脚进了客房,“咔”的一声门关了。
“大……大人!”老管家哆嗦着看了看四周,就剩自己一个人在外面,又经历了刚才那样的事,也不敢再多待了,脚下生风似的回了自己的屋。
灶前的小娘子抹着眼泪往灶里添着松叶,一旁柴房时不时传来几声不似人的低吟,吓得小娘子身子一颤一颤地,眼泪掉得更凶了。
过了一会儿,灶台上锅盖四周开始冒气,她哽咽着起身,掀开锅盖盛了一碗粥出来,看着端着的碗,险些让她以为又回到了从前。
又是一声厚重的低吟,她又抖了一下,端着碗的手不停的颤。
她一咬牙,向柴房走去。
柴房很窄很小,仅有几堆干柴和几把农家用具,西面与南面两扇小窗上各捆着一串大粗铁链,两条铁链拴住的正是这家的
浑身上下的衣物全是被撕咬的痕迹,手臂和露在外面的腿上都被抓出了红血丝,头发凌乱地披下来,宛如一个落魄乞儿。
小娘子小心地把门推开,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呀’的声音,小娘子伸出头往里探看,察觉并没有什么异样后,这才蹑脚走进。
她的男人前几日不知为何发了疯,县老爷要押他去府衙,她求了半天才央求到将他捆在自家柴房。
幸上天垂怜,昨夜男人竟有几分清醒,唤着她的名字。她怎么舍得见他如此,若今日还清醒,能让他喝上几口粥填饥。
小娘子挪着步子靠近,轻声唤了他的名,踌躇间,面前的男子忽然猛地抬起了头,双眼泛着凶恶的红光,手上不停试图挣脱铁链,嘴里发出吓人的低吼,铁链被挣地发出‘叮叮咣咣’强烈碰撞的声音。
小娘子吓得腿软,哭着喊着她男人的名字。那男子却挣扎得更加厉害,表情也愈发狰狞。随着‘咣’一声,他彻底挣脱了铁链,直奔出了门。
小娘子吓得泣不成声,见男人跑出屋不知去向,惊觉大事不妙。连忙放下碗朝着县府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