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厅里曲调悠扬,余音袅袅,西装革履,锦衣玉食。
但餐厅外的行尸走肉,衣衫褴褛,个个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衣袖末端滴落水珠,走过的路面异常湿润,湿漉漉的脚印一直延伸到路口的拐角。
“难道……”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露塔看起来十分的担忧,担心自己破坏了我的计划:“我是不是……”
“你做得很好。”我隔着桌子按了按她的手背。
诡异的身影靠近门窗,拍打着玻璃,一名服务生发现了门外的不速之客,开门准备去赶走他们。
我连忙提醒道:“请小心,他们……”
谁承想服务生自信的打断了我,“先生请放心,对付这些家伙我们有经验。”
他挽起袖子就出门了,在木门彻底关严之前,能听到他大声的斥责对方的贪婪与愚蠢。
这一场小插曲并未打扰餐厅内其他人用餐的雅兴,他们谈笑风生,将刚才这一幕当作谈资,纷纷讲述曾经遇到的贫民有多么的蠢。
餐厅的店长满意的看着店内的环境,捋了捋自己精心打理的小胡子,回头一看门外,气不打一处来。
这小子,怎么和外面那群家伙拥抱在一起?是遇到了他的穷亲戚吗?该死。
店长高傲的背着手,推开餐厅的木门。他要去把这些流浪汉全赶回去,要是手底下这小子不乐意,就把他也赶出去,和他的那些穷亲戚一起。
然而等靠近服务生身边时,突然呆住了。
这哪里是什么拥抱啊,若是没有那些恶心又诡异的液体,他一定以为这小子口味独特。
但他亲眼看到那些粘稠的银白色液体好像拥有生命一般,直往人的七窍里钻,看得他脊背发凉,慌张的后退了一步。
外面的异常并没有影响到餐厅内的氛围,悠扬的音乐持续演奏着,身穿精美礼服的男男女女含情脉脉,相谈甚欢,都不愿把视线从对方的脸上挪开,看一眼外面那陷入惊慌的世界。
我拉住露塔的手,小声的提醒她,“等会不管发生什么事,跟紧我。”
她点点头。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这些人应该是上午所谓的被河水污染送去镇长府治疗的人,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身上的黏液又是什么?
哐当!餐厅的门被大力的撞开。
餐厅的店长以后仰的姿势跌倒在门口,身上压了两三个恐怖、诡异的身形,从他们身上散落的银白色液体反射着阳光。
餐厅里的众人这才被声音打断。
离得最近的一桌客人被吓得站了起来,其中的男性整了整自己的领结,不满的上前劝阻:“嘿!你们几个,这里是绅士用餐的地方,快点从希迪安先生身上起来,别逼我喊卫兵。”
但他的话一点效果都没有。趴在地上的几人像是翻倒的乌龟一样手舞足蹈,最下面的店长脑袋被压着,说不出话来,极力的想要推开身上的阻碍,粘稠的液体却让他的手一次次滑开。
男性客人看到了,走上前去,想要拉他一把。
露塔紧张的反握住了我,“哥哥!”
此时此刻,我内心里相当的纠结,犹豫着要不要出手救下这群人,如果出手的话,自己乔装已久的身份可就瞒不住了。
犹豫片刻,我没有直接出手,只是出言警告:“喂,别碰他们!”
那名客人瞥了我们一眼,眼睛里的轻蔑难以抹去。他靠近了店长,弯下了腰,试图握住他的手,“希迪安先生,您还好吗?”
一条湿漉漉的手臂抓住了男人华贵的衣服,他慌张又急躁:“嘿!放手!我命令你!”
粘稠的液体如一条条银蛇,顺着手臂爬上了男性客人的身体,源源不断。
“呃,这是……这是什么东西?”他被吓得呆在原地。
一个盘子,外带一大块黄油面包,精准的砸在手臂上,男性客人这才慌张的后退。但粘在衣服上的黏液如跗骨之蛆,竟汇聚在一起,朝着他的面门爬去。
我大喊道:“脱掉上衣!快!”
他疯狂地撕扯自己的衣服,平时爱惜的不得了的华服,此刻恨不得赶紧丢得远远的。就这样,将自己的上半身扒了个精光。
身后的女伴感到有些丢脸,默默后退了半步。
但这还没完,丢在地上的衣服里像是包着一窝爬虫,不断扭曲、蠕动,缓慢向着众人靠近。
门口处,感染了诡异病毒的身影底下,渗出了大量的液体。这些液体逐渐汇聚成了庞大的军队,向着餐厅里的众人进军。
门外,更多的流淌着液体的身影正在逼近,其中包括之前的那名服务生。
这一幕幕发生的太快,甚至还有其他不明真相的服务生准备靠近。他们只看到了自己的店长被流浪汉压在身下,担心等会儿被店长骂,赶忙上前帮忙。
“别过去!”我再次大喊道。
几个穿着制服的服务生面面相觑停了下来。他们也看出了不对劲,但迫于压力,谁也不敢不动手。
“有没有长一点的棍子。”我问。
其中一人反应迅速,“有,在卫生间,我去拿。”
片刻,他带回来两个拖把,“这个可以吗?”
“可以。”我提醒道,“小心一点,千万别把液体弄到自己身上。”
他分给另一个人一个拖把,两个人一起将堆叠在一起的人给推下去,正好挡住店门口,暂时阻碍了外面的人。
店里用餐的人全都围拢过来,等最下面被压住的店长露了出来,人群里有人发出了惊呼,还有倒吸凉气的声音,甚至有人差点将刚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
只见店长脸色铁青,面目狰狞,双眼暴突,舌头外吐,喉咙里像是卡了一块东西,咔咔咔。而沾在他身上的黏液,正缓慢向其头部蠕动着,从各个孔洞钻入,如攀爬的毛虫,十分诡异。
“这……这到底是什么啊?”
“会不会是……”
“不可能!一定是……”
这些家伙全都惊慌起来,彻底乱了套。
“先安静!安静!”我用快要掀翻屋顶的音量,才让他们停了下来,“听我说,咱们现在应该先想办法离开这里。”
我看向先前找来拖把的服务生,他在这群人当中,算是比较冷静的。
“我就ji……贾巴尔,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交换名字?”有人表示不满。
我看都不看发出声音的人。搭理这些家伙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赶快把露塔带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回到镇长办公楼才行。
好在服务生也并未理睬那人,告诉了我他的名字:“汉弗里德。”
“那么,汉弗里德,餐厅有没有其他出口?”
前门已经不行了,出口完全被那些家伙堵死,甚至远处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影在向这里靠近。
奇怪了,难道是因为餐厅里人比较多吗?这些家伙,莫非和丧尸一样,喜欢攻击活物?
他说:“有的,在后厨。”
“那走吧,你带女士先去后厨,留下来几个人,帮我把门挡住。”随后我扭头小声的对露塔说,“你也去,我会陪在你身边。”
小丫头明白了我的意思,顺从的跟着慌张的人群离开了。
剩下的部分人虽然不服,但我说得有道理,他们也只能照做。
不一会儿,我们就将桌椅板凳全部推了过来,横着放倒对准门外,再将凳子一个个垒在上面。
差不多完工的时候,汉弗里德又带人跑了回来,“后门也有这些东西。”
他讲话总是很简短。
从他身后的人群里,我发现了露塔,小丫头还算沉静,而其他人看起来比离开时更加惊慌,似乎在后厨看到了更加可怕的东西。
“楼上呢?”我问,“上面能不能出去?”
汉弗里德摇摇头。
其他的服务生解释道:“楼上是我们的宿舍。”
我回头看看刚搭起来的“堡垒”。它暂时阻挡了那些东西的脚步,却挡不住他们身上的黏液。
已经有液体从下面的缝隙里流了过来,而这座临时搭建的“堡垒”又有随时坍塌的风险,继续留在这里,铁定不安全。
于是我说:“那就先上楼吧,之后再找出路。”
众人在汉弗里德的带领下,纷纷前往楼上。
在离开大厅的最后一刻,我回头望向门口。
有几条手臂已经从上方伸了出来。
地面上,黏糊糊的液体已经追出来了数米远,铺满了那片区域,除了一小滩红色液体……
到了楼上,用餐的食客将狭窄的过道挤得水泄不通。
汉弗里德来不及掏出钥匙,果断的一脚将过道尽头的宿舍门踹开,阳光顿时照了进来。
众人涌进房间,面对着两扇紧闭的窗户,傻眼了,不满的声音再次出现。
“太好了,这位喜爱出风头的先生把我们带进了死胡同,这下大家可以躺在床上等死了。”
他的话引来露塔的斥责:“我们本来就被困在这儿,你要是不愿意,可以自己下楼从正门出去,没人拦你。”
那人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不服气的将脸扭到一边。
我根本没有时间在意他们的言语,独自来到窗边,打开窗户观察附近的情况。
路面上存在许多游荡的被感染的生物,不只是人类;餐厅的宿舍距离街对面的房子大约七八米远,根本就不用想着怎么过去了;宿舍的窗户比较高,距离房顶倒是很近,但这些人依然上不去。
得想办法让这些家伙也能安全离开。
“有没有绳子?”我回过头看向汉弗里德。
这次旁边的人比他先一步回答,“有,就在隔壁的仓库。”
趁着那人去拿绳子,我再次对大家说道:“有愿意一起上屋顶避难的,跟我一起来帮忙。”
说完,我就拜托汉弗里德将周围几个房间全部打开,和我一起把床垫被褥等东西从窗户扔下去,以防之后的行动有人跌落摔伤。
露塔第一个跑来帮我,之后又有一小部分人也加入了我的计划,然后是更多的人。
之前发表过不满的家伙嘴里嘟嘟囔囔的,在同伴的劝导下,不情不愿的跟着来帮忙。
我让他们将多余的家具堆放在楼梯口,再次争取时间。
然后将宿舍里的床板拆开,用找来的绳子固定在窗户上,再用剩余的材料拼凑一下,卡在一起,制作出一个简易的脚手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