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拥挤的广场,就连附近的街道也是人头攒动,人们迫不及待的一睹国王的雄伟的身姿。
我拼命的推开后续赶来的民众,在他们诧异的眼神中,惊慌的逃走。
此时此刻,我感受到一种莫大的恐惧。身边人好像都发疯了一样,对国王的迷信像是瘟疫一般感染了所有人,像是邪教的集会一样,诡异的口号从声嘶力竭的口中发出,一波大过一波。
你能想象,成千上万人在你耳边呐喊是种什么样的感觉?那癫狂般的声音刺痛耳膜,就算你捂住了耳朵,管住了嘴巴,心中却下意识的跟着在喊。
那些盘旋在脑海里的声音,宛如洗脑一般……
我似是要将这些邪恶念头赶出脑袋一样晃了晃头,仓皇拐进两栋房子之间的小路,根本没去想这条路通往哪里,只是不停地往前跑。
“主银,莫非刚才那就是行尸走肉?”思潮的声音突然冒出来。
我不知道它是从哪听来的这个词,但我现在没心情向它解释,心里念叨了一句“不是”,往深处跑。
然而没过多久,身后就响起怪异的脚步声。
脚步声的主人似乎是故意被我发现,声音听起来异常的沉闷。
我快步躲进角落,放出精神力轻轻松松的钳住了跟踪者,然后才缓慢的露出一个脑袋。
遭到突然袭击,身后那个家伙却显得并不惊慌,奋力的朝着我的方向大吼,只不过嘴巴被堵着,声音全都锁在了嗓子眼里。
“唔——!唔——!”
我将他提到眼前,打量了一番。褐色头发,蓝色眼睛,看起来有些眼熟,难道我们见过?
缠在他嘴边的精神力稍微紧了紧,让他暂时发不出声音,我说:“我现在把你放开,你要是敢大叫,我就把你的脑袋拧下来,明白吗?”
这家伙忙不迭的点头。
等嘴上紧绷的感觉消失后,他立马说道:“真的是你!在广场上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跟在身后好久没敢认你。你什么时候来王都的?”
我皱了皱眉头,“你认识我?”
“嗨呀,这么快就把我忘了?”对方露出遗憾的神情,“你再仔细看看我这张脸,我是索恩呀,跟着团长的战士之一。”
我扒开他的帽子,仔细一瞧,还真是索恩。
至于为什么半天都没能认出来他,倒不是他的变化有多大,而是这个人实在太没存在感。以至于我思考了好久,才将眼前之人与那张平凡的脸拼接上。
“索恩……噢,是你!”
在想起他的那一刻,我立马解除掉了对他的束缚。
“你终于想起我了。”他露出微笑。
相比起外面那些人脸上的狂热神情,眼前这个普通的微笑要顺眼许多,我没来由的感觉他变得更加亲切。
“你怎么在这儿?来执行任务吗?”我问道。
“也算是吧,最主要看到国王离开城堡发表演讲这种大事,怎么也得来凑凑热闹。对了,国王刚刚念的那个名单,不会就出自你之手吧?”索恩说。
我立刻反驳道:“怎么可能!我是去杀俄拉尔的。只不过我还没来得及出手,就有人莫名其妙的中毒倒下了。”
“这么看来,你是被摆了一道啊。”索恩抚着自己的下巴说。
我不明白他所说的话,“什么意思?被谁摆了一道?”
他摊摊手说:“当然是俄拉尔啊。你可能不清楚,刚刚那所谓的名单上的人,几乎全都和俄拉尔有仇。他们要么是俄拉尔的政敌,要么公开或私下里反对过俄拉尔,要么就或多或少的挡了他的路,这么说你明白吗?”
“这——!”我情绪有些激动,“可是卢卡斯告诉我这是一个极密的行动,他说正是为了防止发生这样的事情,才找到了我——”
“他是不是还告诉你,现在反抗军的人手不够?”索恩反问道,“那你知不知道,一向受到大量穷人拥护的反抗军,为什么会突然出现人员缺乏的问题?”
“不是因为俄拉尔对据点的袭击,造成了大量的伤员,还有需要组织人员进行反击,才……”我皱了皱眉头,有些迟疑的回答。
可是索恩对我的答案并不满意。
他摇摇头,“服从命令,全力战斗,直至死亡。这是大部分加入反抗军的人必经的三个阶段。在中央据点还未被攻破以前,即使部分人明知自己会有个悲惨的结局,但为了实现目标与理想,我们也愿意为此献身。”
“可俄拉尔用据点中的大火烧醒了其中一部分人,他们开始自我怀疑,变得不再相信反抗军,而且我敢打赌,这种情形会在国王苏醒以后变得更多。”说到最后,索恩挑了挑眉毛。
“你……你的意思是?”
“唉,你根本不知道我们从北蛰城回来以后都经历了些什么。整个反抗军几乎分裂成了两派,一派主张倾尽全力反攻,直接武力占领王都。另一派则希望暂时停火,休养生息。两派人大打出手,甚至有些人干脆投靠了贵族。”
他表现得颇为无奈,让我只能选择相信他所说的话。
可随即我又想到一个疑点,“那这个节骨眼上,乌姆怎么还离开了?”
“团长离开?你觉得这是真的吗?”索恩直勾勾的看着我,瞳孔里像是藏着什么惊天阴谋。
我愣住了,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脸上的神情逐渐由惊疑不定转变为恍然大悟,直到定格为惊恐。
记忆中一幕幕奇怪的细节此时全都显现出来。怪不得格雷夫那么着急的找上我;怪不得从头到尾我只见过卢卡斯和那个桑提乌斯;怪不得他们总是支支吾吾;怪不得……
所有的一切好像都在我脑海中贯通,直指向一个结果,我感到无比的愤怒、失望、惊魂未定……
他们怎么能和俄拉尔串通一气呢?
索恩拍拍我的肩膀,打断我心中的仓惶,“好了,现在你该思考的不是那些,忘掉卢卡斯告诉你的后续手段吧,说不定每一个所谓的安全屋里面,都有一大堆的贵族私军等着你。”
“可是……我现在该怎么做?”我脑子里一团乱麻。
索恩试探着问道:“如果你相信我的话,我可以想办法把你送出城去。”
出城?回巴克特村去?我不由自主的想。
可是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个王国走向毁灭,就算我到时候真的找到了回地下城的方法,那也不能拍拍屁股丢下露塔和艾玛不管。
而且卢卡斯别的话我可以不信,但是有关那本铁书的线索我必须相信,不然不就是白来这一遭吗?不论怎样,我得自己找找看。
再说还有莉迪娅。她和俄拉尔的长子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真的愿意嫁给那个傻子?
我摇摇头,“不,我还想再多待一段时间。”
“这样的话,”索恩抚着下巴,思考片刻后说,“我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小屋,可以暂时借给你,你若是——”
“不,不用了!”我再次拒绝他的好意,“那样太麻烦你了,我自己能够解决。”
“这样才对。”索恩露出一个灿烂的笑,“现今的王都,想要努力的活下去,就谁也不要相信。”
我的小心思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
而索恩却大大方方的伸手放进怀里,掏出他的钱袋来,“这里是三十利法尔。王都的物价比较贵,这些钱够你用上几天。”他谨慎的环顾四周,小声的说,“我现在住在南外城区维斯塔街14号,有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然后他又抓起我的手,在我的掌心处用指背敲击,“当,当当,当当”一下,两下,两下,非常有节奏。
“这是敲门时的暗号,记住了吗?”索恩问。
我点头。
索恩也跟着重重的点头,似是在说保重,随即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我赶忙拉住他的衣服袖子,“赫德温伯爵,你对他了解多少?”
关于霍恩斯穆特的事情,我准备先自己打听打听,实在没有办法了,再去拜托索恩调查。
索恩正想开口,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突然从外面的街上传来,好像是负责巡逻的卫兵。
他快速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低声说:“现在没时间了,等下次见面时再聊吧。”
说完,索恩飞快的退出这条窄路,故意在士兵面前留下踪迹,将他们引离了附近。
天地间,很快只剩下落雪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