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脸上挂着哭笑不得的表情,并且还在飞速变化着。
双眼半睁且无神,眉毛则是配合着脸颊上的肌肉一上一下做出各种表情,每过两三秒就变换一次,忧郁、欣喜若狂、悲喜交加……乌姆无法从中找到规律。
少年的手搭上他肩膀,膈肌顿时开始剧烈收缩,从嗓子眼里传来一股冲动。乌姆张开嘴,喷出一大口浓得发黑的血来。感觉刚好一点儿,乌姆便被少年从地上拽起来,动作粗鲁,丝毫不顾及他身上的伤。
阿里斯有些吃惊,对方前后的反差之大像换了个人似的,自己如今的速度他最清楚,能如此轻巧的避过去,整个王国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个人来。
就在他愣神的时候,少年一挥手,连气弹的冲击波都吹不散的烟雾,瞬间被压成拇指大小,伴随着一闪而逝的强光,再一次消失的无影无踪。
晴朗的天空现出它的原貌,阳光来到一天之中最强的时刻,像舞台上的强光灯一样照亮整个世界。而少年的身体却好像笼罩着一层阴影。仔细一瞧,那阴影连破损的左半边身体都细细勾勒出来,五根手指条条分明。
阿里斯鼓动身后暴躁的两条飓风,誓要打压少年嚣张的气焰。风柱舞动,猛推身体向前,聒噪的气流被驯服,在飞跃途中吸入手臂……突然,阿里斯的视野一暗,余光看到两旁的画面在飞速倒退。
直到身体撞穿了墙壁,他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被一只手给推着飞出了百米,速度太快,完全超出了他的感知极限。
“咻”的一声,身边的少年和对面的阿里斯同时消失,当乌姆再次注意到的时候,远处的房子已经被撞出一个大洞,砖石四处飞落,摇摇欲坠。
乌姆来不及惊讶,两束飓风冲破屋顶,直上青空,前端好像还推着一个人。紧接着,下方的人影猛地跃入空中,房屋在冲击中轰然倒塌,家具的残骸散落一地。
两个人影交织的瞬间,空气中爆发出惊人的声响,刚刚站起来的露塔被气浪掀翻,狂风吹得乌姆睁不开眼。
远处一个人影从半空坠落,溅起漫天尘埃,另一个身影紧跟着冲进烟尘里,夸张且激烈的打斗声传来,仿佛那尘雾里有数十人在同时战斗。
不一会儿烟尘就散了个干净,但两人打得依旧难分难解。
被莉迪娅搀扶起来的露塔出神的望着远方,面带担忧的喃喃道:“那个人……是九尺哥吗?”
“你放心,九尺不会有事的。”莉迪娅捏了捏露塔的手背说。
但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说这话的时候,她另一只手抓紧了领口的衣服,不过也许是担心露塔察觉到自己的举动而紧张,莉迪娅很快就放开了。
可是事实证明,她的担心是多余的。
露塔除了一开始将视线放在她身上,之后就一直忧心忡忡的看向战场,没心思关心莉迪娅身上的事。
两个女孩各自有各自的心事,乌姆也无心打断,他此刻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乌姆将手心里的黑色豌豆塞进耳朵里,然后说出了那句话:“当他作出手势的时候,使三号堆芯过载,并开放l3至t7通道,引导热量到达地面。”
“不好意思,你是在和米琳达说话吗?”此刻的米琳达非常惊讶,不止因为对方准确的说出了构造,还因为这个提案非常冒险,“你知道堆芯过载有什么后果吗?你们所有人都会死的。”
乌姆不假思索:“那少年告诉我的,我选择相信他。”
虽然嘴上说的很快,可实际上他心里并没有底,完全是出于对对方的信任,才如此笃定的回答。
米琳达在耳机里咒骂一句:“该死,既然如此,我可不管会出现什么后果。”她切断通话,去做准备了。
乌姆抠出耳机,想了想还是塞了回去,朝着另外几人说:“快走,赶紧离开这儿。”
马上会遭遇的危险,乌姆对此毫不了解,反正他今天已经经历过太多震撼的场面,再多一个两个也无所谓。更何况乌姆心里清楚,常规手段已经无法生效了,他们自己已经束手无策,现在只能信任他。
至于为什么会相信他,乌姆自己也说不清,只是从眼前这少年的身上,反而感觉到一股熟悉的气息。
远处,打斗声浸微浸消,两个人影在相互碰撞了千百回之后,同时选择停手,除了身上原本所受的伤之外,居然都无太大的伤痕。
乌姆还看到,阿里斯背上的两条飓风变为四条,如金蛇狂舞,放浪形骸。与之相对的,少年依旧是那副惨兮兮的模样,但腰杆挺得笔直。
远远的,阿里斯朝着少年开口。
“有意思,看样子研究所想找的人其实是您呐。”阿里斯动动嘴,声音从几百米外清晰的传入乌姆耳朵里。
在这个距离上,一般人只能看到两人的肢体动作,连面部表情都看不清,更别说听到他们的谈话了。
乌姆等了许久都未听到回话,反倒是阿里斯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好像是在劝说什么。
“像您这样的大人物蛰伏多年,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做吧。要不要跟我联手?我的实力你也看到了,绝对比这个小鬼强。”
“……”
“星冕研究所您知道吧?像您这样的人物应该有所耳闻,王国里稀奇古怪的大小事,全都是研究所做的。而研究所想要的只是这个少年,并不是您,您不需要为了他们而费尽心思。”
又是一阵难言的沉默,少年的身影没有丝毫动作,乌姆也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
阿里斯似乎失去了耐心,抱着双臂,声音充满了紧绷感。
“我知道你在干什么:无非就是为了他们拖延时间。我只想问,这样做有什么意义?”阿里斯两手一摊。
他知道对方不会回答,便继续说道:“与我融合的是传说中能够无限愈合的眼兽,你们的武器根本伤不到我,来多少次都一样!”阿里斯大声的叫嚣着,表现出的样子好像真的不在乎。
不过,略显粗重的呼吸声出卖了他的内心。
场上陷入一种诡异的状态。阿里斯与其对面的少年沉默着,远处观察着双方的众人也不敢出声,生怕一丝响动就打破这难得的平衡。可是耳朵里传来的声音让佩戴耳机的三人心中一紧。
“堆芯光子密度已接近饱和,晶体壁马上就会融解,你们必须立刻离开那里。”米琳达焦急的说。
乌姆听见这个声音瞬间紧张起来,随后他又担忧的想到,自己的耳朵里还塞着那少年给的东西,因此才能联系上主人,可他该怎么办?这个消息该怎么传递给他?
不过危机感促使着他立刻下达指令:“快快,动起来!帕丁顿,保护好我们!”
众人不知道该往哪里逃,尤其是露塔这个小丫头,根本没想过抛下她哥哥独自逃走,是莉迪娅狠下心拖着她跟在乌姆两人身后。
“隔离通道l3至l16已解锁,m1至m16已解锁,n1至n16已解锁……”一条条通道解锁的提示音像是催命符,米琳达用单调而冰冷的声音提醒着几人时间紧迫。
终于,在米琳达说到r的时候,乌姆带着帕丁顿停了下来,无需多言,这位传奇法师便发动了自己的魔法。
法杖插入地面,巨量的泥土裹挟着砂石围起了众人,外围的一层固化之后,又有新的泥沙覆盖上来——曾经用来禁锢某人的魔法,现在成了保护众人的唯一屏障。
哦,也不是唯一。米琳达在开启t7隔离通道之前,将地面上的栅板全部升起了,勉强能为他们提供一些防护。
地下传来的异动阿里斯也感受到了,尽管他之前说的信誓旦旦,可谁也不会原地站着挨打不是。他背上的四条飓风突然同时指向地面,为他的身体提供向上的升力。
可他一动,对面的身影也跟着动了。阿里斯的双脚刚刚脱离地面,便被迫重新踩了上去,以躲避对方的攻击。
两个人在即将到来的危险面前,又打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