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灵们架在城外的牵引式火炮射程不足,只能将两辆试做型战车拉到前线来,不停地轰击城堡残破的外墙。其余的精灵步兵就用腕甲上的发射器朝着城堡攻击。
边防军的重甲士兵把盾牌架在窗户前,法师们从盾牌的缝隙中予以回击,普通士兵拉起弓箭,就当是还击了。
艾丽西亚总指挥官透过墙壁上的破洞往外看,隐约可见白色的轨迹与魔法的各色闪光交汇,锐利的弓矢插在无用的地头,爆炸与闪光响彻天际。
她看得心痒难耐,忍不住回头说:“加林……副总指挥,我在这里闲着也没事,不如让我出去再多杀几个敌人。”
“总指挥,您过来一下。”加林德斯却将公主叫到一边,待四周寂静无人时,才小声的说,“公主殿下,我刚刚已经命人把指挥部给烧了,所有文件都付之一炬。”
“诶?你说什么?”艾丽西亚一脸茫然。
加林德斯接着说:“特雷旺斯山隘口狭窄,比这里更适合防守精灵的大炮。殿下,现在您留在这里确实也没用,趁着精灵还没发现头顶上的火焰,向后撤吧,那里更需要您。”
他正如艾丽西亚所想,不再用职位称呼对方。
公主也换上了私下里的昵称,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向他,“加林,你让我抛却部下一个人逃命?”
艾丽西亚从没想过逃跑。
在安德烈三世还未患病倒下的之前,这位贤能之君就时常教育她说:骑士应向死而生,逃跑是懦夫的行为。
而来到这里以后,她见识到了这群人,在恶劣的条件下依然顽强生活,坚持训练,用单纯善良的心温暖着她,这让见惯了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艾丽西亚感动不已。
可加林德斯却在装傻:“我给您安排了一支千人的部队,由千夫长德罗瓦带领,装上所有的粮食和辎重,马上就可以离开。”他想尽自己的一切努力,让公主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
“不,我是说,”艾丽西亚不放弃,她换了一种眼神,那目光仿佛在诉说着什么,“你让我抛下你和他们在这里等死?”
从她父王病倒,到被俄拉尔设计派到边境,加林德斯一直守在她身边。无论高兴、难过还是遇到困难,艾丽西亚都会找加林德斯商量,渐渐地两个人互生情愫。
可加林德斯生性严肃认真,他不是看不出来公主的想法,但两人身份地位差距过大,他只能始终回避着两人之间的感情。
加林德斯避开公主的目光,用坚定的声音说:“是的,我就是这个意思。”
“那好,我告诉你。”公主抓着他的衣服,强迫加林德斯看向自己,红着眼睛说,“我是王国的公主,父王任命的戍边将军,边防军的总指挥官,我不会丢下这里的任何一个战士去逃命。”
“殿下!”加林德斯苦口婆心,“这不是逃命,这是我们的希望。精灵有大炮,有战车,这座城是守不住的。只有你逃出去了,在关隘建立防线,我们这些人才不会白白牺牲。”
“守不住也要守,牺牲也是我来牺牲。”艾丽西亚放弃了,改换强硬的语气说,“副指挥,我命令你,带着你提到的一千人退到山里去。”
说完,她竟然从身前的窗户里跳出去,在半空中张开一双火红的羽翼,划出一条弧线后飞了起来。这里是城堡的背面,而那道弧线则直直越过了房顶。
公主的举动完全超出了加林德斯的预计,等他想要拦住对方的时候,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身影越过头顶。
他整张脸都吓白了,想说的话也哽在嗓子里。
随后加林德斯大声吼道:“千夫长,千夫长!带着你的人后撤。辎重营,把床弩给我架起来。重甲队的百夫长,带着活着的人给我冲,杀出一条路!”他的声音大得整个城堡里都能听到。
加林德斯带着人直冲城堡大门,辎重营的百夫长拦了上来,“副总指挥,床弩已经在后院装车了,您看——”
“装车了就他妈卸下来!”他没好气的说,“除了粮食,所有武器装备全给我卸下来,我们会替你们好好的使用它。”
城外,将敌人赶入城堡的精灵们显得有些漫不经心。
他们不擅长打仗,也不习惯打仗。可离开军队的话他们在家乡也不好过活,只得来战场上拼命。好在精灵的敌人只是一群落后原始的人类,见识还不如家乡那些一辈子只能种地的人。
这些半精灵漫不经心的抬腕射击,战车中的炮手也漫不经心的瞄准,反正敌人被压在石墙后面抬不起头,打哪儿不是打啊?
他们这是第一次穿过战线来到这么深的地方,第一次将敌人压在营地里冒不出头。
有些半精灵已经开始幻想今后的生活:在战争结束后新开辟出来的赐福地上寻找一块土地,盖上房子开垦农田,再随便找个人类女子结婚,过着自给自足的生活便可。
精灵部队的指挥官丹布利特将军,望着布满青苔的城堡上方升起的浓烟,疑惑的问:“那是怎么回事?这帮愚蠢的人类想要自焚吗?”他的脸上挂着讥笑。
背着挎包手拿地图的部下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视线从地图转移到司令官的脸上,指着冒烟的地方说道:“长官,那儿应该是人类的指挥部,他们是想把指挥部烧了,然后跟我们拼命。”
“拼命?”丹布利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脸上的表情扭曲着,“一群什么都能塞进嘴里的猪,拿什么跟我们拼命。”
周围的半精灵都跟着一起笑。
可是打脸来的就是这么突然。人类国家的公主赫然出现在房顶上,等下面的半精灵发现她的时候,公主才将抬了半晌的手臂放下,魔杖尖端发着光,正指向他们。
刹那间,无数粗壮的冰锥从地下钻出来,精灵们的盔甲竟一扎就透,许多精灵战士被刺穿身体,像风干肉一样挂在冰锥上,嚎叫。
就连他们引以为傲的战车,也被一根冰锥顶起来,炮口朝天。履带飞速旋转,在地上刨出一道沟,反倒越陷越深。
将军被突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手脚并用的向后爬去。跟在他身后的部下更惨,眼镜都搞丢了,顾不及寻找摸索着向外逃。
这个时候,城堡那紧闭的大门开了,从中冲出来的人类士兵神情都像疯了一样,龇牙咧嘴,红着一双眼,恨不得吃了他们。
这些半精灵哪见过这样暴怒的人类?
他们平生见得最多的人类都被囚禁女皇的赐福地里。赐福地是曾经属于人类,后来被女皇恩赐解放的土地。人类被困在这片土地上只做一件事,那就是耕种田地,提供粮食。
他们对待精灵反而比原先骑在他们头上的贵族态度要好——因为精灵不像人类那样贪得无厌。
所以这些受尽了白眼的精灵异类,自以为见惯了人类的丑恶,实则与真正的国仇家恨比起来,那些恶连凶狠算不上。
给凶神恶煞的边防军这么一反冲锋,精灵一方还真就被吓破了胆,追着那同样被吓得屁滚尿流的长官一路溃逃。
加林德斯手持匕首跟在那些跑得慢的精灵战士身后,接连收割了数条生命。
后来在精灵士兵中广泛流传着他最后的恐怖身影,精灵们称呼他为:赤瞳恶鬼。
这一战,人类惨胜,阵亡人数超过1000人,几乎人人带伤。也是头一次,边防军不是等来了饭点,而是主动将精灵赶出了城。
可是下一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