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夜色笼罩下,那堆垃圾呈现出一种破败的模样,就连被垃圾覆盖的米琳达也浮现出相同的颜色。
“我这两天一直在找你,找不到你还以为你生气的走了。”我用手推开堆在她身上的垃圾,“你怎么在这个垃圾堆里,难道故障了?”
下一秒,米琳达就抖抖身子,从建筑垃圾堆里钻出来,就像刚洗完澡的宠物狗,将灰尘全都抖搂到了我身上。
而她身后的垃圾堆失去了支撑后垮塌,又溅起漫天灰尘。
“呃,噗——”我用手在脸前呼扇,却还是被灰尘呛得睁不开眼,便向米琳达抱怨:“你好好的为什么躲在垃圾堆里……等,你一直都在这儿?那我刚才的自言自语,你也听到了?”我放下手,吃惊的望向她。
米琳达慢悠悠的转身,然后开始毫无感情的复述我刚才说的话:“唉~莉迪娅到底是怎么了……唉~该怎么向莉迪娅道歉呢……唉~”
“够了够了!我叫你姐姐……大姐……阿姨……奶奶!我叫你奶奶总行了吧!”我扑到米琳达身上,抱着她哭诉,“米琳达奶奶,求求你别再说了,求求你了!”
“哼!看你还敢不敢惹米琳达生气。”她像小丫头那样叉起腰,高傲地说。
“不敢了不敢了。”我连忙挥手说,“那米琳达……米琳达奶奶,你在这个地方干什么啊?”
“我在思考……然后观察。”
“观察?观察人类吗?”我有些诧异。
其实从那天之后开始,我也在不断审视我们人类自己:贪婪、好色、欲望深不见底,最要紧的是,被异族逼进角落里,却还是固地自封想着如何内斗,甚至有人不惜出卖同胞换取利益……
想到这些之后,我自己也对人类这个族群感到些许失望,或许米琳达也是如此吧。
但是,米琳达说:“没错,米琳达就是想看看你所谓的人类的可能性,到底能不能从这样的困局里完成自救,还是会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她好像很有自信。
可我反而却失去了信心,“其实我自己也说不好,今天他们甚至都不听我说话。”
米琳达满不在乎的回答:“喔,那是因为你总说废话吧。”
“你才总说废话呢,我说的都是靠谱的建议,虽然可能与他们的观点有些相悖吧……”我有气无力的说。
“别想这些了,你可别忘了来狄卢卡是为了做什么,要不是为了帮那丫头找奶奶,米琳达才不带你来呢,光顾着担心你那莉迪娅……”
不知为什么,我脑海里幻想出了米琳达翻白眼的样子。但我实在太过担心这家伙和别人胡说八道,赶忙制止道:“米琳达奶奶,你别提那件事了行吗。”
接着我说:“而且,我可没忘帮露塔找奶奶。但是现在兵荒马乱,艾丽西亚也说在城里找过几次,我能去哪找呢?她奶奶那么大个人,总不能溜到精灵那边去了吧。”
“这可不一定。”米琳达说,“不是还有一个地方,公主那丫头还没找过。”
我皱着眉说:“你说城堡下的那条裂缝?露塔奶奶不会疯到要往那里面跳吧。”
“那道裂缝在大溃逃时期出现,谁敢说它和这场灾难没有联系?”
“露塔的奶奶为了调查当年的事情,所以跳下去了?”我满脸震惊,不敢相信那位老人家能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
“米琳达可没这么说。”她轻描淡写的回应,随后又把自己埋进建筑垃圾里,“你走吧,米琳达要继续观察人类了。”
“那也不用非要在垃圾堆里待着吧。”我用手把她再次扬起的灰尘扇走说,“我去让艾丽西亚给你找个干净的地方。”
“这里视野好,而且不会碍着你们任何一个人。”米琳达已经选好了地方,再次弄得浑身沾满灰尘,好像一块灰黑色的大理石球。
“那好吧,我有事了再来这里找你。”见劝不动她,便只能放任为之。
等我走出几步路,才听到她慢慢悠悠的抱怨:“最好别来了,看见你就烦。”
深夜,我回到休息的房间——狄卢卡里废弃的房间很多,将其清理以后便可以重新利用——露塔已经睡熟了,发出轻微的鼾声。我静悄悄的上了床。
在床上,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起白天发生的事情,和这两天莉迪娅拒之千里的态度,心里愈发烦闷,最后做了一个决定——先想办法找到露塔奶奶,至于向莉迪娅道歉的事情,以后再说。
就这样,我思考着露塔奶奶可能的去处,眼皮子越来越重,最终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第二日清晨,外面果真下起了大雨,我带着露塔淋着雨来到城堡大厅,刚进门便得知一个大事情。
虽然精灵从昨日开始便显得非常温和,对公主的过激行为也没有展开报复。但在昨天凌晨,据守关隘的精灵下山,将狄卢卡城东北侧的森林给点燃了。大火一直烧到了今天早晨,被突降的大雨给浇灭。
森林至少被烧毁了八成以上,所幸前一晚桑提乌斯搜集了一部分食物——我这才知道他的提议不是让我们吃虫子,而是用虫子去找寻食物——能让反抗军多撑两天,不过也让许多虫子葬身火海。
而一大清早我竟然就找不到他们。
据士兵所说,格雷夫昨晚就带着公主的亲笔信离开了;桑提乌斯去了城外寻找食物;加林德斯和帕丁顿去加固后方阵地;艾丽西亚则和莉迪娅一起去一号阵地实施报复性反击。
这天上午,两个人向着精灵的阵地扔了上百个火球,炸得阵地外的泥土都翻起来了。原本她们还相约着下午继续,但吃过午饭,两人就对此事绝口不提了,决定为今后的作战节省体力。
这么相比下来,我好像成了整个狄卢卡最清闲的人。
外面大雨倾盆,我和露塔一时没地方去,便留在城堡里躲雨。看着身边匆匆忙忙路过的士兵,不知为何会有一种负罪感。
但没过多久——也就大约一个钟头——在我第三次起身询问用不用帮忙的时候,加林德斯从外面淋着雨回来了。
他浑身湿透,目露凶光,身上好大的戾气,一进门便大声嚷嚷着要几个士兵跟他过来。
而我看他去往的方向,赫然就是通往地下的那条路——城堡地下在四十年前灾难发生后裂开了一道宽阔的裂缝,从而形成一片巨大的空腔,精灵也被安置在那儿。
眼见他即将带人下去,我赶忙来到他身前,说:“你手下说你到城北去了,怎么这么快回来?”
“抱歉,我现在没空。”他急忙从我身边走开。
“哎,等等。”我伸手拦住他,“你这样做,公主殿下知道吗?”
他极不耐烦的转过身,脸上写满了愠怒:“你想说什么?难道殿下让你来监视我?”
我毫不客气的顶回去:“那倒没有,只不过我——”
“没有就站一边去!”他一下将我推开,大步往前走。
“你……站住!”我再次强硬的呵止他,“你要对那些精灵怎么样?杀了他们?还是把他们变成你的腹中之物?我告诉你,我是人!是一个理智且有底线的人,就算去吃虫子,也不会将他们送进口中!”
加林德斯回过身,怒气冲冲的走到我跟前,双眼圆睁目眦欲裂,狠狠的与我对视。
“我不管你是怎样想的,但我们被围困在城中,我的部下还在挨饿,却让这群吃干饭的家伙不劳而获,我不允许!”
说完,他猛地扭头冲进裂缝,几步跨越石头搭建的简易台阶,来到士兵把守的地方,大吼道:
“来人,给我挑一百个精灵出来,然后告诉他们:今后想要获得食物,就上东北方的树林里刨坑去。每人刨够一百个坑,才有饭吃!不然就给我饿着。”
里面的精灵顿时一阵乱哄哄的响声,全是抱怨与辱骂,但很快便屈服于士兵手中的利剑,不情不愿的排队走出来。
我站在一旁看着,心里面直嘀咕:感情是自己弄错了啊,既然这样,那他刚才为什么不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