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沉寂多日的北蛰城便被炮火声惊醒。
炮弹在空中发出高亢的鸣叫,一头钻进尚处于懵圈状态的人群里,化成冲天烈焰,照亮了黎明破晓前的夜空。
这种超视距打击远超王国士兵的想象。本来各级指挥官早已将信息下发出去,但任谁也想不到,在北蛰城还是一片模糊黑影的时候,精灵的攻击便已经落在他们头上了。
在黑暗中谁也不知道自己身边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下一个死的是不是自己,只是任由身体麻木的爬起来,在指挥官的怒吼声中,驱赶着空荡荡的躯壳前往战场。
大地上显出一条耀眼的弧线,清晨到来了,复兴军也终于摆脱了被动挨打的局面。
在北蛰城的北面一字排开十余辆战车,明晃晃的炮口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城墙上站满了精灵族士兵,每隔一段距离便布置着一架大型机炮,一道道的散热线圈和加速电容环绕在炮身上,由两名精灵操控。
城中则矗立着多门不同种类的火炮,炮口冒着缕缕青烟。
第一军团拥有整整8个满编师,算上独立于编制外的各种小队,足足四万余人,是整个复兴军的人数之最。除了人多以外,第一军团在复兴军中还有另外一个绰号——“破烂军”
几万人的洪流平铺在大地上,从高处望下去,人类如蚂蚁一般渺小。但就是这渺小的蚁群,顶着怒涛一般的攻击,硬生生将阵线推进到弓弩的射程之内。
但人类也不只是被动的挨打。在无数次的失败中,复兴军学会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第二军仿造的一辆辆金属战车随着洪流向前推进。
粗糙的外壳由黢黑的钢板铆接而成,不甚平整且遍布毛刺,旁人经过要小心划伤。整车的动力来源于地盘上的蒸汽机,车组人员竟是蹲在锅炉上进行操控,唯一的武器是一门80毫米口径的滑膛炮。
由于制造工艺限制,这辆战车甚至无法安装履带,只能使用多个加粗加厚的马车轮子作为车轮,遇到上坡需要人推。所用的炮管质量也极为低劣,只要炮膛寿命达到3发便被认为合格。
但后续有人调查过,在北蛰城战场上被摧毁的仿制战车大部分的炮管还是新的,还未来得及开炮便成为一滩无用的金属,惨叫被淹没在蒸汽炉爆炸的沸鸣中。
可是不得不说,有了这些黑黢黢的大家伙一起“并肩作战”,那些被当做炮灰的士兵才有勇气跟着冲上去。
除了仿制于精灵的战车、火炮,人类还发明出了连装备所有者都未曾设想过的用途——有人将取自于精灵战斗服、光子刃等装备上的可替换电池搜集起来,拆掉安全装置,这些电池便成为了威力巨大的炸弹。
有投石机被第二军的辎重部队推上前线,在投仓中放入成捆的电池后,切断了发射用绳索。复兴军将这一老式装置与精灵的新式装备相结合,竟然开发出了一种不逊色于火炮的武器。城墙上爆发出惊人的异响。
接着侧翼出现了一匹匹骑着战马的身影,马背上驮着巨大的行囊。为了减轻重量,这些骑兵连最轻的皮甲都没穿,每个人在身上、脸上用自己的血画上符号,象征着他们一往无前的勇气。
战场上升起一朵朵火莲,那是士兵们用自己的骨血浇灌成的得胜之花,盛放在人类最后的乐土上。
就在同一天的清晨,远在数百公里之外的第七军团如愿开拔。
两万余人的军队并不是一同出发,一师和二师排成浩浩汤汤的队伍先行一步,留下三师、四师随着辎重部队一起行进。
我眼前没有一个熟识的人。
所有人都排成十个人一排的长队,向前看望不到头,向后看也望不到头,大家都低头默不吭声的走着,像一群不知归处的企鹅。
午休时刻,头上的太阳正盛,连一块遮阳的地方都没有,大家席地而坐,啃着干粮。我左顾右盼,最终挑选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人攀谈道:“喂,兄弟,我们这是要去哪啊?”
那人斜着目光看了我一眼,像是在说“谁是你兄弟”似的,狠狠咬下一口干粮,说:“去打仗。”语气冷淡。
说什么废话。我在心中暗暗腹诽,恨不得翻给他一个白眼。
看来这家伙是不会好好回答我了。我又转头望向其他人,有的在闷头填饱肚子,有的在暗暗偷笑,没人愿意帮我。面对一个我这样突然加入的陌生人,他们似乎都在等着看我的笑话。
我撇撇嘴,心里不忿。好吧,就算他们不说我也能猜得出来。从灰灵镇出发,往这个方向走只有一个目的地,那就是北蛰城。但我听说南边早就打起来了,盖奥斯这个时候才往那边赶,会不会太晚了?
就着水壶里的水咽下一块又干又硬的面包,我忍不住想起远在后方的莉迪娅,也不知道她能否经得住这种颠簸。
午休时间很快就结束了,我们收拾好行囊继续上路。
渴了喝点水,饿了吃点干粮,累了就坚持到休息时间,晚上席地而眠……就这样一连走了三天,马不停蹄,远方的山脉在视野里越来越清晰。
我心中也越来越疑惑。按理说要前往北蛰镇,早在昨天就应该拐过那个路口,可军团却是直接穿过了树林,一直向着戈加希山脉走去。
军团要到戈加希山脉做什么?难道盖奥斯想要偷袭占领了关隘的精灵?
在我胡思乱想之时,骑着马的传令兵大叫着奔走而来,“特种营二连连长!谁是二连连长!”离我最近的那个人突然举了下手,高声说,“我是!”
传令兵奔到我们身边勒马,马蹄高高的扬起,“将军命你带队到前方侦查,速速前往!”说完一拉缰绳,骑着马飞奔离开。
在我惊愕的眼神中,身边那个年轻的小个子士兵高声向我们下达指令,一个个战士迅速起身,在军团的队列外又排成一队,空位由其余士兵补足,只有我呆愣在原地。
连长朝着我大喝:“新来的,你走不走?”全队人似乎都在等我。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也是特种营二连的一份子,嘴上应着,慌忙站到队伍末尾,引来一阵哄笑。
又走了两天,军团的路线已经彻底偏离了大路,直直朝着戈加希山脉进发。
比较出乎我意料的是,二连看起来都是极为普通的士兵,却能用非常迅速且高效的行军方式,为身后的大部队开辟出一条易于通行的道路。
这可不同于普通人外出时的游山玩水——怎么走最快?走哪里最方便?哪儿有水源,哪里有危险,都由我们这支侦察连做好标记,传达给身后的大部队。
我们的连长——那名早先不爱搭理我的小个子士兵——是连队的关键。
而现在不知是为了报复我当初的鲁莽,还是为了所谓的锻炼,连长特别喜欢挑我去给连队探路。
“喂,新来的,上山去,把你走过的路用这个画下来。”他抛过来一小袋用布包裹的木炭,“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我回头看看连队里的其他人,心中暗暗不忿。这么多人都闲着,为什么偏偏挑我,尤其是那个总走在队伍末尾的家伙,怎么不让他去前面探路。
撇了撇嘴,也没将抱怨说出口,独自上了不知名的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