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脚步声轻微,来者在掩盖自己的行踪,但米哈伊尔仍在絮絮叨叨的说着。
我见门外之人已经察觉到了异常,开始放缓脚步,只能一下堵住这唠叨家伙的嘴,使他噤声,“嘘——”然后指了指门外。
米哈伊尔终于安静下来,我们两个竖起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但是除了一片起伏的呼噜声,什么也没有。
米哈伊尔扯开我的手,两条浓密的剑眉倒竖,压低了声音怒吼道:“做什么?想占我便宜?”这家伙真是无时无刻不在贫嘴。
我刚想开口,我们眼前的大门却突然被叩响了,声音干瘪而空泛,像是敲响一截枯树干,但音量盖过了屋子里所有的鼾声。
我们俩都僵着脖子望向那扇发出不祥声音的门,下意识屏住呼吸,谁也不敢出声。
“嘎——嘎——嘎——”坚固的房门好像真的变成了脆木板,声音一次比一次清晰。
米哈伊尔只张嘴不出声,朝我作着口型:“你去开。”他指向那扇门。
我白了他一眼,内心对他的看法又刷新了一层,看来这家伙不止是口无遮拦,还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
我握着匕首,刃尖朝下,站在门后朝他挥挥手,正准备开门,门把手却自己转动起来,这把我和米哈伊尔同时吓了一跳。
“我在门外就听见你那吆喝声。”外面的人还未现身,但他的声音已经提前传进来。
我们的队长胡特兰将门推开一条缝,把脑袋伸进来,看到了在门后做着攻击准备的我和米哈伊尔,“怎么就你们两个?”胡特兰微微皱眉。
米哈伊尔哭丧着脸,“你敲什么门,想吓死我们?”他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哭腔。
队长忍不住踢了他一脚,被米哈伊尔躲过,随后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询问说,“我不是让副连长一个个房间去通知你们了吗?”
我和米哈伊尔所处的房间位于末端,和队长与副连长的房间相隔最远,若是我们没见过副连长,而队长一个个房间搜过来也没有发现,那副连长去哪了呢?
这个问题堵在我们心里。
我见队长是独自前来,产生了好奇,“其他人呢?该不会也和他们一样……?”我向房间里一指,结果不言而喻。
米哈伊尔仿佛看不到胡特兰铁青的脸,非要得瑟两句,“队长你也真是的,明知道这里有问题还非要带我们进来,这下好了吧,兄弟们全都……”
“唰——”胡特兰迅速的摆过头,视线宛如实质的剜在米哈伊尔脸上,让他讪讪的闭上了嘴。我恨不得在心里鼓掌。
但随即又产生了一个疑问,“他们都睡着了,为什么我们三个还能自由行动?”这会不会是敌人故意的?
胡特兰早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可他一直得不出答案,也找不出原因,只能把心里的猜测告诉我们,“你们都吃桌子上的食物了吗?进到房间以后,我除了自己身上带的干粮,什么都没碰。”
米哈伊尔嘴比脑子快,擅长边说边想,立刻回答道:“我吃了啊,那点心和水果都挺好吃的,比我老家种的还甜。哎呦,该不会是吃了就中招了吧……也不对,我怎么没事?”他这番话气得胡特兰直翻白眼。
但是说实话,我也没抗住食物的诱惑,看大家吃了没什么事,便大口解决了自己的那份,现在不禁微微后悔起来。
这座塔的诡异之处是我们有目共睹的,按理来说不应该扯上任何关系。
讨论一时陷入了僵局,没想到最后竟然是米哈伊尔发现了端倪。
“哎,你们进门的时候有没有听到一阵音乐,叮铃当当响,还怪好听的。”他指了指自己的左耳,“不过我这耳朵半年前被炸坏了,现在听不到声音,那阵音乐听起来时断时续的。”
“音乐?”我眉头微蹙,“我没听到什么音乐啊,更没有什么叮叮当当声,你该不会耳朵坏了幻听了吧?”我对这家伙的话抱怀疑态度。
米哈伊尔急了,高声反驳:“不可能,我这耳朵好着呢,你看这么久也没人发现我一边耳朵听不见对吧?”他说得倒是有些道理。
我低下头去,默默想着这个发现带来的影响,但胡特兰却已经从思考中顿悟,缓缓道出一个可能的答案:“也许确实和那个声音有关。”
米哈伊尔高兴极了,得意洋洋的说:“你看你看,还是队长有眼光,能辨是非。”
我实在懒得搭理他,直接对着胡特兰说:“队长,你是想到了什么,给我们讲讲?”
米哈伊尔也安静下来,看着胡特兰。其实他就会胡吹乱侃,过过嘴瘾,经常是连所以然都搞不清楚。
胡特兰犹豫良久,终于开口,告诉了我们一个秘密,“其实,我这两个耳朵也听不见。”
我十分惊讶,米哈伊尔表情更加夸张,嘴张大得能塞进去一枚鸭蛋。
而胡特兰似乎早就料到我们的反应,主动解释起来:“年轻的时候争强好胜,刚获得能力就去跟人打擂台,失手把人打死了不说,自己的这对耳朵也赔进去了,唉……”
米哈伊尔听到了队长的秘密,自觉抓住了他的小辫子,不禁坏笑着走到胡特兰身前,“我去,队长你还有这种往事呢?快说,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们?该不会你这一双眼睛也是摆设吧?”他在胡特兰眼前挥了挥手。
胡特兰一下将他巴掌抽飞,呵斥道:“少胡扯,我现在没心思听你油嘴滑舌。你有本事给我说说该怎么办?”米哈伊尔不满的撇着嘴,把头扭到一边小声的嘟嘟囔囔。
现在事情好像又回到了原点,我们在这里怎么讨论也无济于事,真相是怎样谁也不清楚。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想要挖掘真相,还得自己动手去找。
我看着闹别扭的米哈伊尔和兀自低头沉思的胡特兰,提议道:“其实我们不需要这么麻烦,直接去找那三个人不就好了。”
米哈伊尔高兴的说:“对呀对呀,我们就去找那个混蛋城主,有我们仨在,特别是有我们把耳朵都震聋了的队长在,那个混蛋一定……”
“唰——”胡特兰又是一个利落的回眸,那目光,尖锐的仿佛发出了利刃出鞘声。
“我……我说着玩的。”
米哈伊尔似乎根本同理心,一次又一次的触胡特兰的霉头。
不过胡特兰也早已习惯了,只是瞪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当即决定去找城主戈沙。
说起来我对胡特兰之前的决定也颇有微词。就像米哈伊尔刚才所说,这座塔和那个自称城主的人都太可疑,偏偏我们这队长没有选择正面硬刚,导致现在陷入被动。
来到走廊尽头,原先那灯火通明的楼梯间此时漆黑一片,台阶上仿佛充满不透明的黑色烟雾,一丝光都透不进去。
“你……你们俩谁先走?”临到关头,米哈伊尔又迟疑起来,“别担心,我走中间,前后照应你们。”他拍着胸脯保证。
胡特兰白他一眼,率先走下黑咕隆咚的台阶,米哈伊尔顾不得害怕,赶忙跟上。
唉,怎么偏偏要带着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我兀自叹息一声,也一头扎进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