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拆下一块服务器后,我找到了薇希所说的接口,刚好能和方盒侧面匹配。
但我抱着方盒却犹豫起来。我所打开的这台机柜中,当冷却液从底部排出之后,有半数以上的服务器都冒出了黑烟,有的甚至立马燃起火光,这样的超负荷运作下,我真不知道把轻飘飘的方盒接上去会有什么后果。
她恐怕也会立刻冒烟烧毁了吧?
薇希见我迟迟不肯动手,为了打消顾虑,她说:“我知道这样做的后果,所以快动手吧,你的同伴们坚持不了那么久。”
正如薇希所说,我们进入数据中心已经十分钟了,几人从最开始的坐在地上休息,到现在不得不躺着,短短几分钟时间,他们的体力便跟着汗水一起蒸发了。
必须抓紧时间!
我不再犹豫,将方盒对准机柜上的圆形插头怼了上去。一瞬间,接口一侧爆出大团火花,整个方盒以显著的速度升温:70度、80度、90度……短短几秒钟就突破了100度,升温的速度却并未放缓,大有直冲130度的趋势。
方盒内发出几声轻微的爆鸣,从接口一侧升起一团黑色烟雾,似乎有什么元件已经烧毁了。
但方盒中的薇希对外界变化浑然不知,她只用了0.013秒时间,便利用机柜上的编号骗过防火墙,登入到数据网络中。在最后一丝意识完成转移之前,她似乎听到了两个字:“……找你”
见薇希对我的话没有反应,我不知道她是否接入成功了,只能看到方盒冒出大量的黑烟,如果我还有鼻子的话,说不定还能闻到焦糊味。她就这样走了,之间没说多余的话,甚至没有道别。
我知道,她这一去肯定就是永别,容纳她的唯一载体已经烧毁了,不管她那个疯狂的计划能否成功,都不可能回来,最好的结果便是让瘫痪的教母重整秩序,但这个时候她一定也被清扫程序当做异物粉碎了。
说实话,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我不想把生命当做筹码放上牌桌,何况现在被置于牌桌上的,是那几个被我拉来当帮手的家伙,他们的安危全都寄存在方盒薇希的手中。
她若是失败了,那露塔他们就是……死!
她如果成功了但时间赶不上,那露塔他们还是……死!
只有完美的解决教母谜团,让整个数据中心从超频运行中恢复,才能拯救这里的每一个人。
想到这里,我忍不住要去帮她。
“加林德斯,我现在要进去了,你就在这里守着,如果我十分钟之后还没回来,你就带他们逃跑,离这里越远越好,明白吗?”看到这近乎三米的大个子点头,我不由得发出轻笑,“呵,真没想到最后还是要拜托你……这次如果能活着回去,我想办法让你恢复身份。”
随口留下一句承诺,精神力图像中现出了露塔的身影,她躺在地上,浑身挂满了细腻的汗珠,面色潮红,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这是热晕厥的症状。
我所剩时间不多了。
再次来到那台被我打开的机柜,挑选一台看起来已经完全报废的服务器拆掉,随后尽量靠近插头。内心中图鲁克说道:还不够,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点吗?要让那个点靠近插头。
我把自己压成一个椭球形,外层的光晕从视觉上都穿透两旁的服务器外壳了,却依旧无法使中心处的不可见之点贴近插头。图鲁克看不下去,让我随便拆开一台正在连接中的服务器算了,随后又说:提醒你一句,这项实验还停留在理论阶段,如果不成功可不要怪我。
他所谓的实验,就是先前在反应堆群上,作为主母之一的赛菲利亚使用的意识上传技术。
跟我一起去过此界的图鲁克对人的意识有了新的理解。赛菲利亚既然能将储存在核心中的意识转移到制造的躯体中,那我可不可以反过来让我的意识进入到数据环境中。
理论上来说,这和我们从此界返回差不多,只不过当时要借助贤者之石的余晖,而现在却只缺一个插头。为了增大几人获救的几率,也为了让胡特兰安心离去,冒着一点风险不算什么。
拆开另一台服务器的外壳,拔下其他碍事的服务器,我疯狂的把裸露的电路按进自己身体,就像拼命拔出身上的刺。
快啊、快啊,40厘米、30厘米……还不行吗?20厘米、10厘米……已经够了吧?
终于,图鲁克说:好了,保持这个姿势,要开始了。
霎时间,久违的知觉重回我身,酥酥麻麻的过电感,并未持续太久便被身前的一股吸力打断,我感觉自己天旋地转,宛如随着旋涡被吸入海底,周围的一切我都探测不到了,耳边反而出现声响。
“咻咻咻……”不断有东西高速从我身边通过,并发出尖锐哨音。
我久违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在什么东西上面,而我的双手正紧紧抓着一条缰绳。
时隔多日,我终于再次拥有了身体,欣喜之下,我忍不住抚摸自己的脸颊,感受手掌上传来的温度和触感,以此确认自己还活着。
但是,一触之下,我竟什么都没感觉到。手指用力的抓揉,有阻力传回来,可我却并不知道抓的是什么东西,这是我的脸吗?我同样感觉不到疼痛。除了看和听以外,其他知觉全都消失了。
我花了几秒钟时间才意识到问题的根源,这里不是现实世界,也不是此界那样以精神为主导的世界,这里是虚拟的数据世界,一切都用最基本的数据单位构建:1比特(bit),也就是二进制系统中的0或1,即数字电路中的高低电平状态。
而我现在的形象,应该也是由无数个比特构建的。我抬起胳膊看向自己的手臂,做的可真精细啊,上面的汗毛都清晰可见,真不知道图鲁克是怎么做到的。
想到这里,我赶忙确认这老家伙的状态,然而我不仅用耳朵听到了自己的心声,甚至还听到了这老家伙的声音。
我往旁边一瞧,只见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正骑着一个包裹,紧跟在我的侧后方,而我手中刚才抓着的也不是什么缰绳,只是用来捆扎包裹的绳子罢了。
我跟老者一样,骑着一大捆黄色包裹,在“路”上飞,而我们的身后已经堵起了几公里长的队伍,简直就像国庆假期的高速公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