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地下脉络谒见厅，我卸下伪装，在宽广的大厅中来回踱步，图鲁克劝我不要太过紧张，也许只是监测仪器出了问题。
可是我怎么能不紧张？教母监测到的数据竟然一切正常，难道地面上那些死亡的动物、突发高原病的人和坠落的飞机都是假的吗？
这个时候，教母的投影突然出现：“还真是被你猜对了。”看她的表情，似乎已经有了发现，“环境控制系统与生命保障系统全部都离线了，接收端收到的数据是伪造的，现场找到了发信器。”
我对脉络的系统架构不了解，只是听起来好像不是特别严重：“那也就是说，只要让系统重新上线，就没问题了？”我满怀希冀。
然而教母给我泼了桶冷水：“环控生保系统已经上线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所有设备全都离线，还得去现场看过之后才知道……来了，这是从十一号制氧室传回来的画面。”
在我身边又出现一幅画面，是全息的，映照出先进的工厂设备，高大的罐体，密集的管线，还有复杂的控制面板，宛如真的置身这座制氧工厂一般。
随着画面向前推进，能够看到几乎每个罐子上都破了个大洞，里面的东西早流光了，部分管道被切断，各种油性物质、水性物质流了一地，早就蒸干了，只剩一个黑乎乎的印子，走在上面“啪叽啪叽”响。
“教母，制氧反应炉全被破坏了，冷却水都流光了，这可怎么办呀？”拍摄画面的机械传教士说。
画面“咻”的一下消失，教母沉默不语，似乎在给它们下达指令。
我回想刚才的画面，那些罐体设备是被蓄意破坏的，有人设计了这一系列袭击，而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我给教母带去了病毒……
不过现在不是感到自责的时候，教母表示这样的制氧室在她的管辖范围中共有十二座，其中有七座显示设备全部离线，剩下五座则都有故障，她已经派维护机器人去确认了。
我对球心世界的氧气供应还是不太明白，便询问教母，为何不一开始就设计成可自行循环的系统，反而要像如今这样靠设备去调控。
教母回答：“世界是封闭的，宛如一个巨大的生态箱，可是里面却生存着十多个种族上亿人口。尤其是你们人类，作为星球上繁殖最快的种族，你们的可控性也是最低的，谁也不知道你们会不会突然因为某些原因毁灭自身。”
然后她接着说：“其实一开始确实是想实现氧气自循环，但是后来发现这样要把所有陆地都种上树，所以就改成了半循环加机械调控，由云层中使用人工光合技术的半导体隐形无人机协助制氧，制氧能力下降时才会启用制氧室。”
“不过地面上的异状表示，无人机的制氧能力已经达到上限，可系统却出现故障……”教母停顿了一下，突然开始道歉：“抱歉，最近一段时间我的建设重心一直放在恢复运算能力上，竟然忽视了地面安全，我应该向你道歉。”
看到投影中教母向我低头，我的内心更加自责：“是我带来了病毒，应该是我道歉才对。”
教母摇头：“不，这么大的事故，如果主母还在线上，一定会给我一个一级警告，再限制带宽两百年……抱歉，最近在整理以前的记忆，有些多愁善感。”受灾的七座数据中心，所有可用服务器都已经清理出来了，但是数据库损毁严重，有用和没用的数据都混在一起。
教母除了指挥脉络重建，就是在整理数据，她对脉络的掌控还不到原先的十分之一，所以我还是不认为这是她的问题。
那么问题来了，眼下该怎么解决？
教母说这是无人机的调控能力达到上限，可是这个上限这么容易触及吗？可如果教母的分析没有错——我也认为她不会出错——那只能是环境中的氧气循环出了问题。
说到大自然的“制氧机器”，除了海洋中的藻类，不就只剩下陆地上的森林吗？而面积最大的森林，似乎就只有精灵帝国，难道又是他们那边出了问题？
我赶忙询问：“教母，你和精灵那边还是联系不上吗？”
教母摇头：“不止0573，就连1117与1688都完全没有回应。”
怎会这样？如果只是精灵一方通信不畅也就算了，现在教母谁都联系不上，很难不将它和之前的病毒联系在一起。“教母，那个病毒该不会也感染了其他地区？”
投影中教母淡蓝色的眼眸中闪过无数代码片段，如果放在以前，一定能飞速给我答案，可是现在，她过了两秒才回复：“这个可能性低过0.07%，但是不能完全否定……这样吧，你们去南边吧，到0573管辖的区域，顺便帮我定位通信故障的原因。”
0573即精灵帝国所属教母的编号，教母真是跟我想到一起去了，但是现在有个问题，飞机无法起飞，我们也没有第二架飞机，如果要开车的话那得猴年马月才能到。
所幸教母说她来解决。
通过中继基站临时搭建的网络，我与艾丽西亚通上了话，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处理完飞机坠落事故后，依旧在整理秘书提交的多个患高原病的城镇名单，想在第二天之前给出一个说明，既能避免恐慌又能引起人们的重视。
正好我找她来也是说明此事。在没查明氧气含量下降的主因之前，教母会先抢修一部分设备用于紧急制氧，但是范围只限定在脉络当中，必要时她会开放入口接纳民众。
教母对脉络功能上的重掌刻不容缓，所以坎度斯民众必须学会自己对抗高原病：如何通过症状判断、医生该怎么诊断、哪些方式可以减轻症状、对于急性高原病带来的肺水肿和脑水肿如何处理，以及老人、小孩和其他病患的注意事项，我统统让艾丽西亚记下。
交代清楚这些要紧事后，我顺势向她辞别。这一次向南之行我依旧准备独自上路，结束通信就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