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补课，但斯图林却问了我大量的问题。
他问我，知不知道百年前精灵横扫人类两大帝国后，为什么没有继续进攻人类小国坎度斯，而是选择停下来？
这种涉及历史的两族遗留问题，在我当上坎度斯的教宗以后也恶补过，所以也不至于回答不上来：“想考我吗？这还不简单。”
“你该不会是想说，我们打到战争末期，出现了资源短缺，人口匮乏，已经无力支撑了吧？”斯图林一句话把我想说的都噎在喉咙里。
可他随即又坦然承认：“你说的这些问题的的确确都存在。我们精灵国土面积比不上人类两大帝国，人口和繁衍速度也完全比不上你们人类，但2000多万平方公里的土地，外加上面附赠的人类，我们何愁没有吃穿？”
“……噢等等，你又想说管理土地会很困难，这让我们焦头烂额。”斯图林轻笑，“错了，这完全是你们人类狭隘的想法。你要知道，那场战争我们打了两百年。两百年对人类是什么概念？就是说从你的爷爷辈开始打仗，直到你孙子的孙子老死才结束，历经九代人的人生。”
他摊开手，表现得很无奈：“可是对于我们精灵来说，不过是一个孩子从出生到成年这么短暂的时间，我们的生命包含许多个两百年，所以你明白其中的差距了吗？”
“你们以为，是战争结束时我们才一个个去教育土地上的人类服从于精灵？其实我们早就在他们身边了，而且不止是他们，从他们的爷爷，甚至爷爷的爷爷起精灵就存在于那片土地，教化起来并不难。”
他并不准备让我开口，一刻不停的说下去：“还有你们的史学家分析出的另一种原因，那就是：爱好和平的精灵因为见证了太多生命逝去发疯了，我们的社会崩溃了。”
“他们猜测的这种情况确实也有，但是并不准确。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发疯吗？因为我们发现一切得来的这么容易。以前我们想要得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屋，需要精心呵护小树数十年甚至百年，然后要引导树干长成自己想要的模样，从一粒种子到可以住进去的树屋，可能花费几百年。”
“可是后来出现了什么？营养液、生长剂、细胞催化剂、纳米溶液……种一棵树再也不需要等几百年，盖房子也有了更多选择，我们甚至能种出高达1000米的树木。”
“带来这一切的都是陛下，她就像是打开了潘多拉魔盒，放出里面的恶鬼，改变了精灵的心智，让我们的社会彻底成为一台永不停歇的战争机器。一款武器上午出现在图纸上，下午工厂就能造出来，晚上我们的敌人就能亲眼目睹如何被它摧毁。”
斯图林叹了口气：“直到现在我仍然认为，如果当时我们没有停下来，甚至有可能直接统一世界。”
听到这里，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化为光圈的身子也跟着抖了抖：“我不明白，那你们当时怎么就收兵了呢？难道是教母下的命令？”我记得这场战争一开始就是两位教母的赌注来着。
“是陛下。”斯图林说，“对于当时的帝国来说，继续征战还能勉强维持局面，但陛下执意要让我们撤回圣森，刚才所说的那些苦果就真的全部咽下了。为了让经济免于崩溃，陛下委身于资本，财团应运而生，直到前段时间陛下才将那部分收回。”
我知道他说的是森罗财团继承人那件事，但我不明白他到底想说些什么，这其中似有关联，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斯图林仿佛看穿了我的内心，从对话开始时我的言行都在他预料之中：“你可能会想，我说的这些跟你没什么关系，我是在拖时间……但其实我一开始就说了，这是补课，你们人类对过去历史的记录太过粗糙，容易影响判断。”
“你只要记好曾经发生的这些大事：650年前人造太阳遭到入侵，330年前精灵发动战争，41年前你们称之为‘大溃逃’的灾难，还有半年前人造太阳又遭到损毁……这些事物的背后自有缘由，去寻找它——”
说到这里，斯图林忽然狂咳不止，门外有医生冲进来，给他吃了一种秘密存放的药片，他的情况才慢慢稳定下来。
随后斯图林便挥手让他们出去，可不止是医生，就连外面的亲兵都劝他赶紧休息。我看他脸色惨白，也要劝说他，可斯图林拒绝道：“马上就结束了，你们先出去吧。”
他们拗不过这家伙，在关门之前还拿眼神威胁我，明明我也劝他休息了好不。
门关上以后，斯图林明显虚弱了很多，瘫在椅子上，说话都开始气喘了：“本来还想多告诉你一些，但是看来时间已经来不及，其实你所说的麻烦我都知道……”他突然又咳嗽两声，但是压抑着声音，大口呼吸，直到他自己慢慢平稳下来。
斯图林冲我招手：“过来，我有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告诉你……这个办法就是，你带着我儿子去亚人国，那里才有你想要的解决办法，而机械教的圣女就交给我，我会把她完完全全的还给你。”
“你有莉迪娅的信息？”
“有，但我不能告诉你实情，不过我向你保证，如果你留在帝国境内，她的处境只会更加危险，但是如果你离开，我用我的生命担保，会尽最大努力营救她。同时，我也希望你能保护好我儿子的安全。”
看到他这么拼命也要保护欧泊安全，我选择相信一个父亲：“好，我愿意去亚人国，但能不能说明一下缘由？”只听说亚人国是个极为遥远的小国，从没听说有谁去过那里还回来的，所以我不由得担心。
“去了你就知道了。”斯图林虚弱的说，“另外，我不能出面给你们安排飞机，你们也不能和精灵扯上任何关系，要去的话必须尽快。快走吧，趁着天还没亮……给，这是欧泊藏身的位置和钥匙。”
正要离开，斯图林又从后面叫住我：“等等……”他的状态已经很差了，整个身体像是挂在座椅上，喘了口气，“帝国马上就要乱起来了，我们很快会自身难保，你们也早些做准备吧。”
这句警言使我如芒刺背，在惶恐不安中离了营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