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不过陵容与皇上对视以后,皇上仍是没有开口的意思,想必也在犹豫,到底要如何处置婉贵人。
毕竟婉贵人可是皇上服药必不可少的药引,若是真的将她赐死,那皇上日后的药便也不用服了。
婉贵人也是拿捏住了皇上这个心理,方才选择自己动手。
她虽然不信那几个奴才,但好歹也受了她们长久的侍奉,若是叫她们动手,不仅会很快暴露自己,还会成为自己所做之事的替罪羊。
婉贵人经过甄家倒台一事之后,除了她自己,便再信不得别人了。
所以她宁愿将自己暴露在众人眼前,也不愿意承她人的人情,叫别人帮她做着下毒的勾当。
不过利用顺喜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她不能亲自下厨去揉面,只能连累这么一个可怜人了。
“既然晟贵妃已经问出来了,嫔妾便也不再多做隐藏,此事正是嫔妾所为,顺喜也是不知情,才放了进去。”
婉贵人此时才站了起来,她撩开旗装下摆,挺直腰背跪了下来,“嫔妾任由皇上与贵妃娘娘处置,绝无任何怨言。”
陵容瞧见她这般利落就承认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说她一人做事一人当,但她却为了自己的意图,对小小的孩童下手,并非是真正有担当之人所为。
“怨言,你还敢提怨言二字。”皇上见她承认下来,气的面色铁青,“你谋害怀恪,被发现之后竟然丝毫不见悔意,心思竟然这般恶毒,你甄家一向自诩风骨,这就是你们的风骨吗。”
“呵呵……”婉贵人哼笑出声,“什么样的天子就有什么样的朝臣,甄家确实没什么风骨,嫔妾也是有样学样,才生了这么一个恶毒心。
反正嫔妾已经承认了罪行,皇上与贵妃娘娘依照宫规处置便是,又何苦来提起我甄家。
即便嫔妾的父亲有罪,皇上也已经按照律法惩处了。
如今再提起来,除了能向嫔妾的心窝里捅刀子,在没有任何意义了。
言语上侮辱臣妾的品性人格没有任何意义,皇上与贵妃娘娘还是好好想一想该如何惩处嫔妾吧。”
婉贵人当时已经知道自己一定会死一般,言语之间毫无尊敬。
她心下想的是反正自己父母已死姐姐失踪,也不怕皇上会下什么诛九族的命令,这样顶撞过去,还能出得一口恶气来。
皇上这厢自然恼火,但他也知道婉贵人如今是舍得一身剐,根本不在意这一条性命,更透着一股子随你怎么折磨,我都接受的意味来。
陵容瞧着皇上和婉贵人这般光景,忍不住心中暗笑,偏生面上还要透露出愠色来,可叫陵容憋坏了。
“惩处?你这样恶毒的性子,让你死个十回八回都是便宜你了!”祺贵人瞧着无人说话,气的不能自已,立刻便指着婉贵人的鼻子讽刺起来,“谋害公主还想栽赃于我,好在没有让你达成目的,否则不知你还会生出多少事端来。”
“祺贵人自己做过多少恶事,你自己心里比谁都清楚,今日也不必这样夹枪带棒的说我谋害他人。
在这皇宫之中,我与你之间的仇怨最大,除了你之外其他人待我极好,也犯不得的去做这些恶毒事。
恶毒之人必会得到恶毒之事的报应,这是你应得的,没必要在此处说你的可怜。”
“我哪里做过什么恶毒事,又何曾是什么恶毒之人,你们甄家做的事情,老天都知道是错的,才叫你父母受尽鼠疫折磨,方才离开人世。
我知道,你是将这错处怪到了我身上,所以才通过下毒这样的手段,叫我倒霉。
只可惜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的所作所为立刻就暴露在天光之下,即便你再有心思手段又能如何?
恶毒之心,是不配侍奉皇上的,就连老天也看不下去,叫你这手段漏洞百出!”
婉贵人又是一声冷笑,她话虽是对着祺贵人说的,眼却是睨着莲花的,“你以为怎么能立刻就查到我的身上,还不是有人暗中帮助,早早地告诉了别人去。”
莲花被这眼神一瞪,心下便是一惊,她只是告诉过晟贵妃最近祺贵人与婉贵人争吵变多罢了。
晟贵妃能立刻猜到是婉贵人暗中下手,是人家足够聪明睿智,哪里是自己相告了。
莲花低下了头去,她不敢看婉贵人,自然也不敢把眼神递给陵容去。
婉贵人眼中露出一阵讽刺,眼神一转就放到陵容身上,那意思便是你早就知晓我要用你毒谋害公主,却还是由着事情发生,自然是同我一样的恶毒之人。
陵容当然瞧见了,她什么都未曾做,自然不惧婉贵人的眼神,她甚至眯了双眼,露出几分笑意,“怎得,婉贵人看向本宫,可是还有什么情要陈个清楚明白?”
“嫔妾已然认了罪,自然没有什么要辩解的话,若非祺贵人还叫嚣个不停,嫔妾早就为自己的过错赎罪了。
皇上,贵妃娘娘,可想好要如何处置嫔妾了?”
婉贵人一个罪人,此时此刻,反倒催促起皇上与陵容来,这种倒反天罡之事,世间罕见至极,叫皇上气恼更甚。
可皇上如今虽有何桉鸣帮忙调理身体,但还是不愿意放开婉贵人的药,故而一时之间就不愿意赐死,只能这样卡在中间,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做了。
婉贵人许是知道皇上这样的心思,才这般有恃无恐,她不卑不亢跪的笔直,叫在坐之人瞧得格外扎眼。
此时夏冬春已回来了,她感觉到厅中气氛凝滞,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悄悄回到了座上,饮了一口茶。
皇上胸中正哽着一口气,见到夏冬春回来,便问了一句怀恪如今可尽好了。
“何太医与卫太医都为怀恪瞧过了,确认怀恪没什么事儿了,何太医也留了一瓶祛毒丸,日日吃着,七日之后便也尽数好了。”
夏冬春说着就露出了笑脸,“何太医还说,这祛毒丸吃了,还能防那蚊虫叮咬呢,若非是药三分毒,臣妾还真想自己也用用呢。”
“不只药物不能乱用,就连食物也不能乱吃,日后怀恪所用饮食,都与仔细查过,九阿哥也是如此,可明白?”
夏冬春点了点头,也知道是因为今日之事,皇上才查的这般严,故而朗声应了,并未多嘴多舌问些什么。
她偷眼看了跪着的婉贵人,就想悄悄问陵容如今怎样了,但她还未等凑过来,便听见皇上开口,叫人将顺喜这个奴才拖出去打死。
至于婉贵人,皇上瞧着她的模样,再三咬牙斟酌,最终将她贬为了庶人。
本该送去冷宫的,但皇上不愿意用药不便,最终还是叫甄玉娆继续住在永寿宫,只是不许住主殿,随意挑个耳房幽闭起来。
其他奴才都被送回了内务府,只留了一个莲花贴身照顾着,但与其说是照顾,更像是监督甄玉娆不要死了。
“皇上,此事与顺喜无关,他也只是被我蒙骗,才下了砒霜进去。
皇上只罚我便是了,何必要打杀了他呢。”
她这般为顺喜求情,并未惹皇上有一丝不忍,顺喜早就被拖了下去,还在外边儿被苏培盛故意吩咐,要等着婉贵人回永寿宫后,按在永寿宫的院子里打死才算了事。
只不过这些事儿此时坐在厅中的众人都不知道罢了,皇上处置完了这些事情,便甩袖要走,婉贵人知道劝也没用,便也不再多说,默默擦了眼泪。
“余下的事情便交给贵妃处理了,朕奏折还没有看完,些许小事就不要派人去打扰朕了。”
“臣妾明白,”陵容与夏冬春并祺贵人一同起身,向皇上行礼送别,“臣妾等恭送皇上。”
等着皇上离了景阳宫,祺贵人才哼笑了一声,不顾着陵容和夏冬春还在,上前便抽了婉贵人一个巴掌。
巴掌极其响亮,将婉贵人抽的几乎栽倒,嘴角也瞬间被咬破,流出些许血迹来。
“祺贵人好大的威风,可这威风不敢在皇上面前使,只敢等着皇上不在之时,才能动用这些私刑。
可笑的是协理六宫的贵妃还坐在上位,哪里有你动手惩戒的权力呢?”
陵容虽不想管,但还是开了口,不过此时的婉贵人不过是个没身份的庶人罢了,连宫中的奴才都是比不过的。
今日祺贵人要教训,也并不算什么私刑,因此她并没有呵斥祺贵人,反而由着她去,“夏日里蚊虫多,若是要打叫下人去处理便是,何苦自己动手呢,仔细你的手疼。”
“贵妃娘娘,嫔妾做任何事向来喜欢亲力亲为,打蚊子这样的事情还要叫奴婢过来岂不是太过兴师动众了。”
祺贵人笑着回应,还故意在婉贵人面前给陵容行了个礼,之后便摘了护甲,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之后,翻手又给了婉贵人一巴掌,“这蚊子啊必须要打,否则趴在人身上吸血个不停,来日里不知要有多少后症,惹得人心烦。
索性今日直接打了,免得明日想起来心中气恼,还气坏了自己身子。”
婉贵人这次终是被打的歪了身子,她抬手捂着脸,顺势擦去了嘴边的血。
陵容听着祺贵人的话,笑着点了头,不过也不能由着祺贵人这么打下去,“撒了火泄了气就算了,苏公公还在门外候着,顺喜的刑罚还未行,本宫要带着一同回永寿宫处理着。”
“是,贵妃娘娘,嫔妾今日出来的也够久了,再看一眼怀恪公主便回自个儿宫中去了。
今日也要训斥底下的人,叫他们不要什么东西都端进宫中,免得被有心之人谋害,丢了性命去。”
祺贵人笑得高兴,言语之间满满讽刺,甚至还瞪了婉贵人一眼,利落地把护甲再次戴上了。
“你心中有数便好,长春宫的事儿,本宫不替你多想。”陵容本不喜欢祺贵人,由着她打了婉贵人已经是格外给她脸面了,再多交心便是不能了。
因此便与夏冬春与祺贵人分别,自带着人去永寿宫中,与苏培盛一同,在婉贵人面前,将那顺喜活生生打死了。
“真真可怜,为了点银子,就丢了命。”陵容与苏培盛一同看着,她意味不明地慨叹,叫苏培盛不由得屏气凝神,认真听着。
“辛苦苏公公为他收殓了尸体,再向皇上回话,告知这永寿宫一切都处理好了。”
苏培盛忙点头,早就吩咐了下人将顺喜的尸首给拖走了,“娘娘,如今皇上的身体,得了何太医的调养已经大好,这几日都没有时间来永寿宫。”
言下之意,婉贵人脸上的巴掌印,皇上是不会发现的,可陵容根本不在意这事儿,她眼神一瞥,“还有呢?”
“最近皇上在给五阿哥挑选福晋,但是名册上的看了又看,却总是不太满意。”
“不满意?名册上的女儿都是顶顶好的了,皇上不满意,可是心中有别的人选?”
苏培盛摇了摇头,“皇上不满意的并非是那些大臣家的女儿,”他压低了声音,“皇上不满意的,其实是五阿哥。”
“怎得,皇上难道觉得他如今唯一的儿子,配不上这些好女儿?”
陵容皱着眉头,她素来知道皇上不喜欢五阿哥,但没想到竟到了这般田地了。
“五阿哥前些日子,又开始做些哭丧送葬的事儿,皇上刚在京中分了个宅子给,五阿哥就在宅中挂了白绫白字,一点喜气也无不说,还接了裕嫔娘娘的牌位进去。
皇上因为有些不悦,叫五阿哥闭门思过三日,且不许他回阿哥所继续学政了。”
苏培盛摇头叹气,似乎也不明白五阿哥为何这般作为,明明距离皇位只有一步之遥,不需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儿,就能得到想要的。
可五阿哥偏偏在这个时候行事荒唐,仿佛并不想要皇位一般。
不止苏培盛想不明白,陵容也同样想不透,她心中有疑,也只能等着回承乾宫写信问问了。
“五阿哥年岁大了,继续留在宫中也不好,皇上这般行为,想必是有所考量。
本宫日后问上一问,你也多探听着,随时告知本宫。”
“是,贵妃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