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古寺坐落在星城与乡宁市之间的荒山野岭里。
据说在战争年代,这里曾有些香火,古寺外的村子里也挤满了逃难的流民。
但到了和平年代,村民们纷纷离开了这个交通不便、连种田都很难找出几块平整地面的村子,只留下几个固执的和尚和一个神叨叨的老太婆守着古寺、望着荒村,在晨钟暮鼓中走向人生的黄昏。
要不是有人说这古寺很灵,老太婆算命很准,寺庙后的泉水喝了还能强身健体,不然就靠这几人在山上种果树,在坡上种粮食和蔬菜,连个买油买盐的钱都很难攒出来。
大概,这里对繁华过敏,只有当天下大乱的时候,人烟才会在此重新出现。
末世后,被滞留在周围的过路人以及来自附近地势较低的镇子上的居民全都循着这座荒村与古寺找了过来。
人们在这里建设了据点,只是他们的状态看起来糟糕透了。
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大家都蓬头垢面,身上的汗渍能搓出好几碗泥丸,衣裤鞋袜更是沾满了各种碎草与污泥。
“阿嚏!”一个男人将自己缩进了薄薄的夏装里,打了个大大的喷嚏,他望着林子里的点点白霜瑟瑟发抖,满脸都写满了忧郁,“早知道山上降温这么快,我就不过来了。”
另一个男人翻了个白眼:“你要是还待在镇子上怕是早就被淹死或杀死了,在这里,我们起码还能烤点柴火,自己种地,净化水源。你没听说最新来的那几人吗?他们说乡宁市已经变成人间地狱了,那儿全是脸上有紫色十字的疯子。”
“听说了,而且我还听说把乡宁市变成那样的怪物是从星城过去的。该不会星城和乡宁市已经彻底沦陷,只剩几批像我们这样的人还躲在荒山野岭里苟活吧?阿嚏!”
又一个幸存者听见两人的讨论感兴趣地凑了上来,他似乎才刚从山上回来,鞋底上全是新鲜的泥。
“可我听说在乡宁市沦陷前,那里有人收到了来自星城的消息。星城说乡宁市很快就会被怪物变成地狱,让大家马上逃出城市,就连城郊都不要待。但我有点纳闷,从星城那边逃出来的人又说星城有更恐怖的丧尸和怪物,是妥妥的高危区。”
“唉,依我看,哪里都不安全。你早上是去山上砍柴了对吧?昨天下午失踪的那批人有消息了吗?”
见有人提到昨天下午失踪的砍柴小队,才刚从山上砍柴回来的男人瞬间脸色惨白。
“没……还没,但估计已经凶多吉少了。山上的变异动物不仅越来越多了,还有人说自己看到了半人半树的怪物。我们今早去砍柴的全都提心吊胆,不敢深入林子,全程都互相打着掩护。”
三人同时叹了一口气,他们不知道这个小小的古寺还能再撑多久。
病死?饿死?冻死?被杀死?
还是说,会像那些人一样变成怪物——哪怕把他们杀死后,他们依然会重新出现。
就在这时,院子里传来了争吵声。
“靠!你们一晚上就产这么点粮食啊?就这几个破土豆,谁吃得饱啊?负责净化水的觉醒者怎么就没你们这么矫情?敢情危险的事都是我们做,晚上放哨也是我们轮,你们产粮就越产越少是吧?”
被骂的三个催熟觉醒者全都恼火地站了起来。
“有种你来试试?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天气越冷,催熟就越慢。放哨比你认真的没开口,干活儿比你卖力的没开口,擅长杀丧尸和怪物的大佬都没说啥,就你一个比谁都能逼逼,但一干起活儿来不是要拉屎,就是不舒服的比谁都能叫。要不是住持拦着,老子早就把你轰出去了!”
“大家别吵了,和气为贵,和气为贵,现在我们得团结起来,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啊。”
“我只和正常人团结,这种蛀虫我看了就想吐!”
眼见周围的危险越来越多,可天气越来越冷、食物越来越少,就连大家砍柴的范围也越来越小,早就被各种负面情绪折腾得一点就着的人群纷纷变得暴躁了起来。
光是身上的汗臭味、土腥味以及几天没洗澡的各种痒,就已经足够让人心烦意乱了。
就在这时,住持推开自己房屋的门,端着一钵小米和玉米粒走了出来。
“阿弥陀佛,大家既然能在这里相遇,就说明我们命中有缘。不好好经营善缘,这该是多大的遗憾?不好好化解恶缘,冤冤相报无穷无尽,最终永远两败俱伤,不亦悲乎?贫僧这里产了些粮食,大家先熬粥喝了暖暖身子吧。”
之前被催熟觉醒者怼得恼羞成怒的男人哼了一声:“你看,住持的产粮怎么就没变少?还说你没偷懒,我看你就是既偷了懒,又矫情。”
眼见人群又要吵起来,住持连忙制止:“佛前勿扰,不然贫僧的产粮怕是也会受到影响的。”
见住持都这么说了,大家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毕竟,住持不仅是这里产粮最多的催熟觉醒者,还是能帮忙制服怪物的强者。
只是,越来越多的人看住持的眼神充满了恐惧。
每当主持从他的房间里端出粮食的时候,大家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更让人细思极恐的是,住持朴素的僧袍下好像每天都在变得越来越干瘪。
没人看见主持是怎么在房间里闭关产粮的,只有人在深夜听见主持房间里会传来压抑的哭声与怒喝声。
而老当益壮,一开始还会领着幸存者们去山上砍柴、采摘、清理怪物和变异兽的主持在某天之后就再也没踏出过古寺的院子。
至于那尊早就有了不少年头的菩萨像,则也在白天闭了眼,深夜流血泪。
最让人心神不定的还是每天都至少有一人会莫名其妙地消失在古寺里,但由于失踪的都是一些恶徒或蛆虫,大家也没在意,甚至还在心中拍手称快,只是这种未知的失踪终究还是让人感到压抑的诡异与恐惧。
难道是住持出了问题?
可他每天都不断产粮,还帮大家压制反复出现的怪物,就算他出了问题,大家又能拿他怎样?
离了他,谁都活不了。
因此,在这细思极恐的氛围里,大多数幸存者都变得越来越小心翼翼。
但总有人蛮横惯了,或是完全读不懂空气。
当又一锅粥熬好的时候,先前和催熟觉醒者吵起来的男人已经莫名其妙地失踪了。
不过,大家都默契地没有提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