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青渔泰然自若地往茶杯里倒满热水,视线随意地在屋内睃巡,不远处扔在地板上的杠铃上还残留着些许汗渍;
老式风扇立在旁侧,送来凉爽的风,伴随着的还有一阵阵“咔擦咔擦”的摩擦异响。
从二楼的窗户往外望去,橘黄色的天空中能隐隐约约见到那座足球场的轮廓。
只是简单地从远处去凝望,不去注意那些弥漫的丧尸,城市与从前似乎没什么两样。
不过,这终究是虚幻的,一旦近距离去接触丧尸,就清楚这世界到底变成了什么鬼样子。
他掏了掏耳朵。此时房间内回荡着的豪情壮志,实在太虚无缥缈了。
“各位,你们在听吗?”
“嗯?”
许青渔将头侧过去。
这个叫做朱武明的中年男人,皮肤黝黑,后背微驼,肌肉强健,此时仅仅穿着简单实用的运动背心。
如果不是提前知晓对方便是这基地掌管重权的委员之一,兴许会将他当作那种常见的,在工地里凭借一身苦力气辛苦干活的农民工大叔。
——果然没听吗。
朱武明见到许青渔清澈的眼神,心中忍不住叹了口气。
除了一开始他们还交流了几句,这约莫十分钟的时间内,始终是他一个人在唱独角戏。
就像是上学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个不停,底下的学生却没有一个人将注意力放在上面,全都神游天外。
那个叫做许青渔的青年,视线毫无目的地在乱飘,显然是对他讲的东西不感兴趣,早就进入了溜号的状态;
而他身边的女生,只是小口小口地抿着茶水,也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当中。
最后的傻小子更是过分,将头埋到了许青渔的背后,不停地划动手机屏幕。听其低声呢喃的声音,大概是在察看基地食堂的应用程序。
“你们对我讲的事情,就那么不感兴趣吗?”朱武明无奈道。
“朱委员,不是不感兴趣,是你说的东西太大了。对于我们几个人来说,活下来就是最大的愿望,没有想法去拯救世界。”
许青渔提起水壶,给温素素的茶杯里加水。
他愿意坐在这里,是对朱武明的“进化”感到好奇,而不是听他在这里讲什么大道理,听他描述那种不切实际的终极理想。
“如果只有我一人,这种事情当然是不现实的;但你们的出现,却让我看到了希望。也许有朝一日,在我们的努力下,能够有数百,乃至上千人,都成为你们所说的‘进化者’呢。”
“朱委员,如果你就是来说这些事情的,那恕我们不奉陪了。”
许青渔将手放在茶桌上,认真地说道。
他真没料到,作为新流基地的委员,朱武明竟然会这么......幼稚?
按道理,像对方这样年近半百,又身居要职的存在,不说是那种老谋深算的千年狐狸,也总归该实际一些吧。
可他刚才说的那些......
恨不得要直接拯救全世界了!
要是有这种能力,局面还至于糜烂至现如今的地步吗?
“你们,就没有一点年轻人的血性吗?”
朱武明沉默片刻,有些失望地问道。
许青渔直视着朱武明坚韧有神的眼睛,站起身来:“血性是什么,是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勇气,还是面对艰难险阻迎难而上的无畏?”
“我不怕丧尸。即便面对席卷而来的尸潮,也敢拔刀以对,因为这是为了保证自己,保证身边同伴的安然无恙。”
他说得掷地有声。
“但如果你所谓的血性,只是为了心中拯救世界的英雄般的愿景,而甘愿将自己与身边人置于险境,那我宁愿不要。”
许青渔觉得,朱武明的愿望是很伟大的,他也很敬佩这种人;就像与他短暂相处的董定春一样,这般舍己为人的英雄,是值得所有人去尊敬的。
然而,他自认为自己的境界还远远没有达到这个层面。
至始至终,他想的都只是活下来而已。
如果目前推断出的情报都是真实的,是不是意味着丧尸们会继续通过天上降落的雨水而不断变异呢?
谁能知道半年后,一年后,乃至于许多年后,局面究竟会发展到怎样的地步。那种身体素质飙升的变异丧尸,会不会成为尸群中的主流?
人类的数量不断在降低,而进化者的数量,又远远没有他先前想的那么多——
据朱武明所言,他的存在,目前在基地里应是独一份的......而新流基地,成员拢共加起来足足有着数百人!
许青渔坚定地摇了摇头。
别看现如今新流基地有模有样,倘若局势继续发展下去,等到数场连绵的雨将这座城市笼罩,指不定又得如尸潮来临时那样,躲到地底的人防设施中不见天日。
面对这种见不到希望的灰暗未来,他能做的,唯有加强安全屋的打造进度,尽可能地提升安全屋等级,将其打造成真正的坚不可摧的堡垒。
至于朱武明所放言的,要去拯救整个城市的幸存者......呵,他实在无能为力。
“好,那我们说些实际的。”
朱武明见着温素素与林福盛也跟在许青渔起身,知道自己所说的这些事情,是打动不了他们了。
“像我一样成为基地委员,如何?”
——这是要他一步登天?
许青渔眉头紧蹙。
他来基地的最主要目的,便是弄到重型卡车,当作改造“末日战车”的原型。
却没料到,这朱武明一语惊人。
“你们与那个谢鸿滨打赌,是为了贡献值吧?如果成了委员,贡献值就不重要了。只要不过分,基地内的任何物资都可以得到。”
“这话是你的承诺,还是基地的承诺?”许青渔道。
“没进入委员会讨论,只能是我个人的承诺。”朱武明郑重道,“但实际上,只要你们愿意承担责任,这个位置就是板上钉钉的。”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块徽章。
“而我,就是先例。”他追忆道,“与其他委员不同,当初我进入基地的时候,什么班底与资本都没有,甚至连这正式成员的徽章,也是埋头苦干了一星期才拿到的。”
许青渔毫不掩饰地盯着对方。
“你不觉得,这太草率了吗?”
作为附近最大的幸存者基地,乃至于建立之初还有着官方背景,仅仅因为个人的武力强大,就让其进入决策层,无论如何都是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情况。
如果往阴谋论的方向去考虑,背后,会不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呢。
许青渔侧过脸,默契地与温素素对视一眼。
两人显然都想到了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