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泽洋被送去了医院。
齐念身上都是血，静静地坐在手术室门外。
季烨霖让人拿了衣服来，想给她换上，她也不理。
手上的血渍还有些粘乎乎的，刚刚来的路上，顾泽洋的心跳一度停过，她又是扎针，又是大骂，好不容易才让心跳恢复。
她恨自己，恨自己如此没本事。活了三百年，除了年少时被师兄弟们欺负，她就没有像现在这么窝囊过。
“念念......”季烨霖蹲下身来，拉住她一直颤抖着的双手。
“咱们先去洗个手，把带血的衣服换了，乖......”
她的手有些冰凉，手上的血腥味还很重，似乎也没有听到季烨霖的话。
活了三百年，她杀过很多人。
那些欺负过她的师兄弟，那些不知死活来挑衅她的人，还有她做了帝国天师之后，那些不服她的人，她都杀过。
但她从未像现在这样讨厌血的味道。
特别是双手捂着顾泽洋胸口时，那画面好像在什么时候曾经有过。一样的鲜血往外涌，躺在地上的人却笑得一脸死相，一个差不多大的孩子不停地哭着，除了双手想去捂住那冒血的伤口，就是绝望。
她那三百年，虽然经历了很多事，但肯定没有这么一出。是这个身体的经历？
是齐念原本的经历？
但她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好像并没有这一出啊。不对，她接收原主的记忆是从五六岁开始的，也就是从原主被送到牛头山开始的。
更早之前的记忆是一片空白，根本没有。
整整三年，她才意识到自己接收到的记忆是有缺失的。
季烨霖见她没有反应，只是愣愣地，像是神魂都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便把她给抱起来，往卫生间去。
洗了带血的双手，又擦了擦弄上血渍的小脸，季烨霖的动作很温柔，像是怕把她给弄疼了一般。
齐念似乎一直在神游中，双眼显得很迷茫，直到季烨霖脱她衣服，她才按住季烨霖的手，冷冷地道：“你想干什么？”
“把带血的衣服换了，乖！”
齐念这才回神，看了一眼放在旁边的干净衣服，“我自己来，你出去！”
季烨霖也没有坚持，只是出去之前说了一句，“你尽力了，别钻牛角尖。”
齐念倒不是钻牛角尖，她是老母鸡护崽。自己的崽，自己怎么欺负，怎么揍，都没有关系。但别人要动她的崽，那就跟切了她的肉一般难受。
做了多年天师，她没有收过徒弟。
当然，不是没有人想拜她为师，相反，想拜师的多了去，是她不愿意收徒弟。
想着当初师门里那些欺负她的师兄弟，自己收了徒弟，也免不了有那样的人存在。
到时候，还得脏了她的手，亲自把自己收的崽子给杀了，太麻烦。
所以，她一个都不收。
换了衣服出来，齐念整个人的状态也恢复如初，除了那张漂亮可爱的小脸蛋上多了几许寒霜。
“让玄英看好娄月，我回头慢慢跟那个死女人算账！”
“放心吧，玄英先生看着，不会出事的。”季烨霖答道。
手术持续了几个小时，她几次想给顾泽洋算一卦，都给忍住了。
电影主创见面会那天回来之后，她就给顾泽洋算过一卦，卦象并未给出准确的答案，可生可死，就看天意。
她没想到，这个天意是顾泽洋自己拿刀捅了自己。
又一回自杀。
这个蠢货！
“他哪里来的刀？”齐念突然问了一句。
许志行在旁边汗水都下来了，颤声道：“齐小姐，应该是顾先生偷了送他过来的人身上的匕首，这才......对不起，齐小姐......”
齐念看向许志行，许志行因为匕首这事已经骂过下面的人了，他也知道这一茬躲不过去。顾泽洋要是活过来，那还好说。若是顾泽洋死了，就齐念这脾气，怕是得拿人陪葬的。
齐念没跟许志行再说什么，倒是侧头看向季烨霖，“你身边的人，得换一换了，都这么蠢，你也敢用？”
“嗯。是得换一换了。”季烨霖答道。
许志行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自己，反正这会儿心里乱透了。
手术室的门开了，医生出来后，带来了还算不太坏的消息，手术算是成功的，只是心脏这个位置太危险，术后恢复还有很多风险，顾泽洋得一关一关地过。
顾泽洋被送进了icu，而季烨霖和齐念又返回了郊区的别墅。
此时，玄英先生守在这边，而娄月则像一朵经过寒风凛冽之后，快要枯萎凋零的鲜花，只剩下些许的苟延残喘。
看到齐念出现，她微微动了动嘴，声音不大，但还能听得出来，叫的是顾泽洋的名字。
“他......死......了......”
也不知道是没有力气说话，还是不太敢把这话说出来，就那样带着些许恐惧，又带着几许不敢相信，甚至还有一点伤心。
“他死了，不是你要的吗？”齐念冷冷地看着她。
“真死了？”娄月似乎不信。
“死了。”
“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不是很厉害吗？你救他呀，你就看着他死？”
这一刻，娄月像是突然有了力气，朝着齐念大吼。
“不，他不会死的，你骗我，你一定是骗我的......”
娄月也不等齐念回答，就断然摇着头，她不相信这个答案。
顾泽洋死了，她能感觉到的。
毕竟，那个男人跟她达成了灵魂契约。在对方死亡的那一刻，她有感应的。
可是，他真死了，她又不愿意相信。
不，与其说不相信顾泽洋死了，她是不接受顾泽洋死了。
她处心积虑地想要那个男人的命，要他的气运，现在这个男人死了，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那么厉害，你为什么不救他，你为什么不救他......”娄月不断重复着这句话。
齐念有些看不懂这个女人了，之前那么想要顾泽洋死，现在又质问她为何不救顾泽洋，这是疯了，还是傻了？
“我救他干什么？他想把命给你，想成全你，想成全你们那伟大的爱情，我干嘛拦着他？”
“爱情......他爱我的......他爱我的......顾泽洋，你怎么就那么傻......”
娄月大哭起来。
本来是揣着一肚子火回来收拾人的，但此时此刻，齐念反倒没了那心思。
因为她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她无法破的局，顾泽洋自己破了。
娄月要他的命，他就主动给了，车上心跳停止的那一刻，也就意味着顾泽洋的命给出去了，现在才是新的开始。
“不，我要解除契约，解除......”娄月慌乱地说着，然后突然想到，契约早已达成，顾泽洋死了。
她突然大吼了一句，“苟大师，我诅咒你，诅咒你早晚有一天，也会死于自己所爱之人手里，诅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