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梦觉得依照婆婆的良善性子不会说出保小的话。
但是她没信心，毕竟婆家都更看重孩子。
“你婆婆很坚定的说，保大，孩子没了，他们还有两个孙子呢，若是你没了，两个孩子没了娘，她儿子也没了媳妇儿。
她没法给她家老四交代。”
“你公婆都是厚道人，罗申这孩子啊，可惜了。”
金婆婆叹了一口气。
大金村这么多年，也就出了罗申那样的后生，她相信若是他还活着，定会有一番作为。
“再后来，你九死一生挺过来了，孩子也生出来了，没成想大家以为的天灾也没来。
孩子一落地，大雨竟然渐渐地小了，可怕的雷电也没了。
你醒来后在村里人眼里，是差点儿死了性情大变。
可我看她那双眼睛却知道，你这具身体里的芯子被换了。”
她活了这么大的年纪，看过的稀罕事还少吗？
但是这话不能说，一旦说出来，她不知道会有什么变数。
所以这四年，她也一直在默默的观察着她。
终于又在一场可怕的雷电之后，她从前看过的一双眼睛活过来了。
叶梦，“......”
她久久无法回神，很是震惊，她没想到这么大的秘密，有个人在旁边看清楚了全程。
而且看透不说破。
她无法形容内心的震撼。
有秘密终于有人知晓的松快，有沉冤昭雪的舒缓，也有不知所措的惶恐。
还有无法言说的委屈。
那么多的日日夜夜，她绝望呼喊，可没人听得到。
她以为这辈子这都是她一个人的秘密了。
她心中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不知道说些什么。
金婆婆却看明白了她的心思，轻轻的抱住她，拍了拍她的后背。
“孩子，不要怕，老婆子都黄土埋到下巴的人啦，什么都不会说的。
从前不说也是不知会有什么变数，若是惩罚了那个假的会不会让你这个真的永远也回不来。”
“如今你回来就好了，苦了你了孩子。”
死过一回的人，能重新回来，不知吃了多少苦。
她不问她这四年去了哪里，也不问那个假货是不是真的永远回不来了。
她相信叶梦心里都未必有个确切的答案。
“金婆婆，你如何相信我就是真的。”
“我不是说了吗？你的眼睛，若你还是假的，老婆子就真的白活了。”
叶梦笑了，紧紧的回抱住她。
“金婆婆，这是我们的秘密。”
“放心，老婆子说出来只是想让你放轻松些，不要那么累，若是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
“好。”
“金婆婆，您怎么出来了？”孙氏见叶梦一直没回去，一出来看到一老一小抱在一起哭。
“您怎么哭了？叶氏，你做了什么？”孙氏黑着脸。
老人家跟着他们罗家，她一直都是敬着的。
金婆婆挥手，“别吵吵，我就是安慰梦儿两句？”
“梦儿？”孙氏从未听过有人这么叫叶氏。
从前她和老四在一起的时候，老四也只是喊她叶子，从未叫过这么黏糊的称呼。
“怎么了？我不能叫梦儿吗？”
叶梦擦着眼泪，亲热的扶着金婆婆的手，“当然可以，您叫我什么都可以。”
孙氏，“......”
她摸摸身上的鸡皮疙瘩，看着一老一少相互扶着的手。
她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儿，她从前也是被叶氏这么扶着的。
她哼了一声，叶氏惯会哄人，肯定是跟金婆婆说了什么好听的话，哄的金婆婆这么喜爱她。
饭已坐好，一家子坐在一起。
叶梦看着桌子上的一盘子野菜，淡的几乎都是水的糙米汤，还有煮熟的零星几个土豆。
她又看着又瘦了的几个孩子和老人，心酸的差点儿落下泪来。
“金婆婆，爹，娘，瞧我这糊涂性子，我从前忘了说了，咱家房后有个地窖，我藏了粮食在那里呢。”
“房子被烧，地窖应该不受影响，我去拿些粮食出来。
我记得地窖里还有腊肉，我去取来，好好做一顿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救人。”
孙氏还没来得及惊讶房子后面有地窖，竟然还有粮食，就见叶梦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出去了。
“哎。”
孙氏要跟着，几个孩子也要跟着去。
“你们都坐下。”金婆婆突然道。
“金婆婆？”
金婆婆语重心长道：“你们难道看不出？梦儿现在很自责，这孩子悔过了，就是真心的。
你们要相信她，我这双眼睛还从未看错人，你们信我。
你们也要理解，一个女人过日子，家里没有成年男人，若是有人来抢，粮食肯定是要藏好。
她在家的时候不缺吃喝，那藏粮食的地方没全说出来也是有的，现在有吃的自然是好事，你就让她偷偷哭会儿。”
她又看着几个孩子。
“你们也别过去闹她，你们娘心疼你们才会哭，你们可不能再把她当仇人。
还有要擦亮眼睛，一个人想真心对你们好，是骗不了人的，那是你们亲娘，把心打开，用心去感受。”
罗老头嗯了一声，“金婆婆.....金婆婆说得对......你们要听她的话......”
要么说家有一老犹有一宝呢，她和老婆子在金婆婆面前都是孩子。
房子后面哪有什么地窖？
不过是叶梦随便找的说法。
她迅速的从空间里拿了半袋米，以及一整块腊肉。
她亲自做饭，闷了一锅米饭，做了腊肉饭。
用野菜做了一碗汤。
她招呼大家吃饭，孙氏留出了一碗饭，趁着大家不注意偷偷擦了眼泪。
这段日子，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他们很怕最后老三救不出来还连累四房的几个孩子。
几个孩子却很懂事，没哭没闹。
可越是如此，她和老头子的心就更是在油锅里煎炸似的，辗转反侧无法入睡。
“娘，您快用饭吧，回头再给小妹做一份。”叶梦道。
这段时间，罗家二老和孩子们的精神都高度紧绷，用完饭，叶梦把他们都哄劝着去睡。
金婆婆给她打辅助，趁着别人不注意，金婆婆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要做什么就去做。
叶梦回了一个轻松且活泼的笑。
一瞬间，她好像找回了从前的叶梦似的。
可终究也只是瞬间，她的心境已经回不到从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