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逍正要张嘴。
“不许拒绝，再拒绝我有意见了哦，”研妍叉腰，柳眉倒竖，“好歹我也是这的东道主嘛，难寻一个时机略表情谊，这机会都不给，太见外了。”“……不，我想说挺好的。”宣逍低声补充。研妍笑了出来，甩手拍打他肩背，一副哥俩好的样子。就在他们边走路边商讨时，船家用于暂时落脚的半壁屋子也到了，钱大勇揣兜摸索完，一路小跑进屋，半晌后带着船家一起出门，说说笑笑的。屋前台阶铺着青苔，船家踏在苔藓上，伸头望一圈屋外的脑袋，怪稀罕就这么会便多了个小姑娘，也不做寻思，转头问钱大勇：“天晚了，要俺给恁介绍地方吗？”钱大勇询问似地看向研妍。研妍中气十足地大呼：“不用，我给他们安排！”“那好。”听此发言，船家显然了解这姑娘是岛上住户了，不由得多瞄去两眼，没认出来，但瞧着衣着打扮、举止行为确实有股弦月丫头的劲儿，倒也不加琢磨，应答下来。不过，他随后想了想，叮嘱道：“他们都是好人，一定不能丢了咱们的好客之道。”“当然！”研妍拍胸脯打包票。船家给了个灿烂的笑容，踩草鞋迈步下阶，不向众人，反而接近水缸，揪开缸顶一角，古铜的大手悍然刺入水中，一抓，抓出一条胳膊粗的大鱼，活脱脱地扑腾。钱大勇赶紧撵来，不知打哪捞出一个麻绳编的网袋，胖乎乎的双手撑开口子，正对船家。船家俯身拈起口子边，抓稳大鱼的那手不动时如山，一动弹就势若破竹，长枪一般捅进袋子口，把手里的鱼甩入袋子，啪的一下，那鱼头生硬着地，鱼眼一闭，晕了，不动了，在袋子中安得老老实实。船家故技重施，一条条装，把钱大勇撑着的那个袋子撑得渐渐鼓起来，透过网眼能清楚看见一条条昏迷的鱼亲密地一条贴着一条，几乎是彼此亲嘴的距离。不明白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裘明抖着眉毛，默然无语。宣逍和研妍表情如旧，一句一句地侃，布灵在好奇张望，魂球状似不忍地遮住自己的视线，却偷偷地咽口水。没有任何提前招呼，陶海突兀插进他们之间的传念：“球哥，布灵二哥，球哥主人，有这么多鱼，我给你们做道菜吧，保管好吃。”“咕？”不等裘明反应，布灵先应激了。魂球回过神，赶忙叽叽解释。陶海尴尬道：“呃，是、是这样，球哥先前向我展示了你们的传念，邀请了我。”裘明不悦地眯眼，某只球真是引狼入室，吃里扒外。魂球一下子从陶海头顶跃到裘明头顶，蹦跶：“叽！”哥听见了！布灵安安静静，难得没为魂球说好话。这边正胶着，陶海弱声弱气地传念：“真的、真的好吃，我当鱼当人年头不短，对鱼肴可以说有些研究……”“叽。”魂球帮腔。“那我要吃全鱼宴。”见实在拦不住，裘明面上不动声色，传念中狮子大开口。布灵附议，用行动支持怎么为难怎么来。“这，”陶海卡住了，“这么点鱼不够啊，何况这是钱前辈买的，能分我们一条就不错了。” “那是你的问题。”裘明冷酷道。布灵激动地附议，如果不是正在隐身，怕是要让所有人看见他摇旗呐喊的姿态。陶海哽住，小媳妇样幽怨摆头，朝着魂球欲语还休。魂球却没搭腔，猝尔一顿，鬼鬼祟祟觑那堆鱼，又咽一口口水。陶海清清楚楚地看见了，突然把心一横，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应道：“我做！”“你做？”裘明反问。“嗯！”陶海把头狠狠一点，一改不理外界的态度，虎视眈眈盯紧即将盛满的那袋子鱼，双手腕子咔嚓作响。“算了。”裘明忽然说。“嗯？”陶海正在上升的气势猛然泄了，不敢置信地回首看向裘明，动作之大，引来了宣逍和研妍的注目，二人窃窃私语。“我吃不了多少，至于布灵……”裘明征集意见似地看去。兴许是为难没吓退陶海，反增对方气势，布灵有些心灰意懒，咕咕叫了下。“他胃口也不大，”裘明代为转述，“你给那只球做就行了，反正平常也就他吃的多一些，这阵几乎要流口水了。”闻言，魂球敲御使脑袋，嫌他多嘴，裘明理都不理。陶海心生峰回路转的感动，同时产生一些窃喜，口头推拒：“这不太好吧。”裘明又一次耿直地说出大实话：“你本来就只想给他做饭吧，我俩都是饶头，只是担忧我们借故找事而已。”实际上他们确实找事了，但不是出于这个原因，而是出于对某只缺乏边界感的球的恨铁不成钢，故而迁怒于陶海。面对裘明的直言不讳，陶海回以含蓄礼貌的笑，并不正面回应，出言保证：“我一定用心烹饪。”魂球表示期待，布灵却在裘明示意下悄然爬上御使头顶，拿一边角偷戳魂球屁股，戳得他叽叫一声，弹了起来。这一组的临时传念迎来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结局。同一队伍的另一边角，宣逍静悄悄埋怨：“你看，他们又组织传念，没连上我们。”研妍探眼端详片刻：“真的诶，面部微表情很丰富，交谈一定很激烈，好想知道他们在聊什么。”“如果去问，小明只会回答，没什么有营养的内容。然后，这件事就糊弄过去。”宣逍显然经验丰富。研妍噗嗤笑开，却也打消了前去询问的心思：“多谢提醒，看来他们不喜欢打扰……这就不提了，你们就去春风海岸那边的旅店怎么样？”宣逍思考着回复：“我记得那里很多地方都是封闭的吧，而且旅店都是预约制，方便吗？”托斯里尔号游轮的名气，纵使他们只停留一两天，也仍然有许多旅店保留了一定名额，但不包括春风海岸这类地区，研妍目前是打算带他们闯入不对外人开放的区域了。“无妨，这点面子我还是有的。”研妍信心十足。恰好宣逍也意动：“那就多叨扰了。”研妍将手洒脱一挥，表示不算事。那厢，船家抹掉额上的汗，帮助系紧网袋的口子，重新合上水缸顶网，洒下几片鱼食，呼着热气，回对钱大勇说：“还吃力么？吃力的话，俺送恁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