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去吧。”
林厉兰手一挥,见常京桐还站在那里磨磨蹭蹭的,干脆一伸手就将人提溜了起来,往那罐头边缘的缝隙里塞了进去。
过了那条缝隙,后头竟然是宽敞的,只是那阶梯时宽时窄,陡峭得很。
常京桐茫然地在前头带路,不知爬了多久,林厉兰在后头拉了她一把,两人又从另一条缝隙挤了出去。
出了这缝隙,他们就站在了外头那条可供一人行走的狭窄走廊。
常京桐不禁有些感慨。
在a区生活还真得有点身手,不然日常的生活里很多事情都会成为困扰。
而且这些堆叠成墙的罐头,从远处看必然很壮观,当所有人在这狭窄的走廊里走动,在敞开的罐头屋里活动,在缝隙里游走时,估计会很像活过来的过家家玩具屋。
常京桐感慨归感慨,却是不敢私自停下来,免得又被林厉兰一把提起来,让本就脆弱的脖颈伤上加伤。
“在这儿。”
林厉兰喊了一声,将一旁的卷帘门拉起,让常京桐进去。
屋内除了一张床之外,什么都没有。
常京桐脚步放轻,但先头的动静早就将床上的身影惊醒。
“你们回来了?”
昕姨气若游丝地问了一句。
这一路必然让她很不好受。
常京桐来不及细品心头涌上来的酸涩,便几步走过去将试图起身的昕姨扶了起来。
“昕姨,你躺着就行。这儿又没外人。”
林厉兰嗓音都降了下来,自己走到床尾的位置,从床铺下头拉出一截抽屉,从里面拿了瓶水丢给常京桐。
常京桐连忙伸手接住,看着那透明外壳晃荡开的水纹干咽了一下,将瓶塞拔掉,递到昕姨的嘴边。
昕姨沾了沾唇,就不愿意喝了,常京桐也没有勉强。
“阿兰,让我和桐桐说两句吧。”
这话说得突兀,林厉兰却不在意,直起身来就干脆地应了句。
“行,我也该走了,码头还有一堆事要忙呢。”
常京桐看着林厉兰走到门边,忽然回头朝她使了使眼色,上挑的眼尾都因为主人一瞬间的使力而挤出几条细纹来。
常京桐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昕姨,她正垂着眉眼靠着床头,似乎并不知晓两人的交锋。
问题是,这使的眼色是什么意思啊?
常京桐看着重新合上的卷帘门发愣。
无论她如何在杂乱的记忆堆里扒拉,都没能扒出些许线索来,只能先老实面对昕姨可能发起的询问和刁难。
常京桐低头看着自己搁在大腿上的手掌,对上原主的母亲总有些难言的心虚在。
“伤给我看看。”
常京桐一时坐着没动。
“你以为你妈病了一场人就傻了吗?女儿忽然变了个性子,还围了条那么丑的破布,你就算要遮也给我用心点,搞成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昕姨说话还是不紧不慢的模样,却让常京桐僵硬的四肢重新回了血,她尴尬地笑了笑。
时间有限,她随手扒拉到什么就用什么,的确是应付了些。
常京桐见昕姨坚持,就将那两块拉耸的碎布扯开随意丢在了一旁。
大夏天的围着这东西,她后脖子全都是汗,分不清哪些是吓出来的哪些是捂出来的。
昕姨看着那伤半天没出声,等到开口时,话音还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是谁动的手?”
常京桐见她情绪还算稳定,便摇了摇头,用了同样的理由。
“……我醒来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让阿兰安排一下,尽早带我们一起离开a区。”
昕姨艰难地将话说全了,一句话说完已经是一脸疲态,但这事常京桐却没办法同意。
如果离开了这里,那调查凶手的事情更是无从下手,只是对上昕姨,常京桐自然是无法将话说明白的。
“为什么?厉兰说是汉密动的手。虽然我忘了,但这里头总得有个缘由吧?汉密也不是那等可以一手遮天的人物,不把这仇报了,我这口气咽不下去。”
常京桐想着原主可能有的反应,将屁股往床边挪了挪,侧身对着昕姨。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默后,是昕姨轻飘飘的声音。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一个月前到底是去做了什么吗?”
常京桐听到这话,脑海里的线头便将那段记忆牵了出来。
那是在夜里,原主那会儿还在客厅里鼓捣她的‘实验项目’,她准备造一个自动清洁的机器人,上一个从楼上摔下来,成了一堆废品,这次她准备造一架会低空飞行的扫地机器人。
常京桐看着视野范围内散乱的零件,意外地发现脑海里清楚地映照出这堆废品的可利用部位,对如何制造出一个理想的扫地机器人心中也有了大致的步骤和图纸。
意外就是在这时候出现的。
那扇为了防小偷的侧门突然传来一阵落地的闷响,常京桐跟着那上扬的视角,转到了侧门的位置。
“桐……”
那目光停了片刻后,隐约听到了一声熟悉的呼唤。
这呼唤当即让她的视角拔高,匆匆地往那处侧门靠近。
侧门内部有个向上拔起的开关,常京桐看着那双手熟稔地将门内积木状的开关一块块推整齐后,使劲将侧门整个拉开了。
浓稠的夜色里,昕姨就躺在地上。
常京桐这一眼难免有些错愕,一个月前的昕姨看上去非常年轻,虽然因为疼痛而蹙着眉头,满脸痛苦的神色,但和如今皮包骨的模样实在是大相径庭。
通过模糊记忆的对比,远远比不上这么鲜明的记忆片段在面前重演时的震撼。
在这错愕的一眼后,常京桐发觉自己还坐在床边,刚刚不过是走神了片刻,昕姨才刚要开始讲述她在那一个月前接到的任务。
“一个月前,九川忽然要召集一个车队,为他运一批货。”
昕姨急喘了两声,常京桐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经自然而然地探了过去,将她稍稍扶起来,手在后背上顺了几下。
这完全是原主的肌肉记忆在作祟。
常京桐没有反抗这种本能,而是顺着这个动作,让昕姨靠在她怀里。
“劳务费很高,”昕姨靠着常京桐笑了笑,像是在回忆当时的欣喜的模样,“我想着,或许这笔钱能让我们走远一些,那屋子对你来说还是太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