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结局,完全出乎了常京桐的意料之外。
她知道这个小家伙或许有自己的想法,但这样的结局还是让她不禁怀疑,会不会因为先前她和神笔娘娘的对话才导致了这个结局?
它是有意识地想要成为她的一部分吗?
那它还有可能恢复吗?
乱糟糟的思绪只是一闪而过。
两人还站在原地,一切不过发生在了短短的几分钟之内,局势却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扭转。
常京桐不再感觉到身为力量汲取的中转站而经受的痛苦,可也感觉不到庞大的力量朝她奔涌过来的碎裂般的窒息感,常非人在蟋蟀成为另一种形式的存在后,就只是虚虚地握着她的手,不再用那股霸道的力量表达他的不满。
“为什么总是排斥我呢?”
常非人的声音依然没有起伏,可常京桐却诡异地感觉到了他迟迟没能平复的愤怒。
“那个小偷又有哪里好的?为什么她只是说了几句废话,你就愿意帮助她,可我呢?我努力了这么久,为什么你就是不想成为我的一部分呢?”
常京桐略显愣怔地看着他,因为这瞬息万变的情况而有些失语。对于常非人变味的指责,她更是无言以对。
或许两人的认知和观念都有着天堑般的差距。
至少一个正常人,是断然不会要求别人成为自己字面意义上的一部分的,更不会因为别人的拒绝而理直气壮地感到委屈。
“我……”
常京桐向后挪步,脚后跟触及到了身后的画布。
一次为神笔娘娘涉险,更是为她所拥有的力量进行冒险的测试,换取一次提前逃离这个世界的机会和进入神笔娘娘所拥有的绑定者圈子,共享他们所拥有的信息。
这的确是一场冒险。
神笔娘娘明确表示她不会露面,预言里见到的死相让她却步,但为了表示对盟友的诚意,她会以另一种方式陪伴在常京桐身边。
常京桐缓缓挪步,手掌试图从那虚握住的手中挣脱,却迅速被对方攥紧了。
“你要逃。”
常非人那状似委屈的模样快速褪去,又是冷然的不快语气。
常京桐朝他笑了笑,没有要和他辩解的意思:“是。你也尽快去找另一个愿意成为你一部分的人吧。”
她的身形忽然淡去,与之相对的,是画布上变得越发鲜艳的色彩。
常非人咬牙:“别逼我杀了你!”
只要将画布撕毁,只要将画布撕毁……
可这些劣质的小玩意总是有这样或那样的缺陷,画布的撕毁不仅仅代表着逃离的失败,更代表着附身者的永久消散。
“这是我的另一个赌注。”
赌神笔娘娘给予她的关于生死关头的预言到底是不是真的,这是一个关于盟友是否真诚的赌约,赌注的一头挂着她的性命,一头却挂着她开始这段旅程后就一直不安萦绕的茫然。
只是她没有想到,事情的进展会这么迅速,且起伏不定,让她到了这关头,还有些恍惚的错觉。
常京桐笑容不变,淡去的手掌最终消失在了常非人的手中,在他面前的画布鲜明且透着生命力的颜色在日光下几近刺眼,常非人立在那里,看着那张画布本身在他面前再次淡去。
为了保险起见,这样的手法还有数层,画布分布在了这个世界的各个角落,最终抵达那个小偷自以为安全的堡垒之中。
每一层画布的位置都清晰地印在常非人的意识里,但他却迟迟没有动弹。
常非人意外清晰地意识到,常京桐的话是认真的,她的确不可能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常非人鲜明且强烈的底色在催促着他将无法得到的生命亲手撕毁,可意识之中的许多部分却在叫嚣着挣扎着阻止他的行动,这让他最终僵立在了那里,直到那最后一层画布消散在他感知到的位置上。
“你浪费太多时间精力了。”
常非人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平铺直述的话像是在告知那个还未曾现身过的角色,又像是在告诫他自己。
热风吹拂过地面,形成一个迷你的气旋,掠过了常非人的鞋面。
周遭的荒芜静悄悄的,最后一抹生息随着这阵热风悄然消散在了原地。
。
“果然,你是不一样的。”
神笔站在最后一张画布面前喃喃自语道。
画布里头的色彩在她的注视下渐渐褪去,而在这画布之后,却有一个身形渐渐成型。
虽然这一幕早就在水面之中见过,可神笔此刻还是感觉到了心头上涌的激动和颤栗,这一幕代表着许许多多的可能性,只可惜,作为带来这些可能性的主人公却暂时还什么都不知情。
常京桐站在那里,隔了好一会儿才从化身人鱼浸入深海之中的诡异混沌和平静之中回过神来,在她面前的,是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道,道路的两侧随意立着一个个画架,正是她进入葫芦瓶中抵达的竹屋小院。
但现在那些画架上的图画却全都消失了,只剩下一张张平展开来的空白纸张。
“我们得走了。”
神笔走过消散的画布,来到常京桐的身边,右手掌心朝上,对着常京桐,无声地要求着。
常京桐看上去有些精神不振,她垂着眉眼,慢慢将手放在了神笔的掌心。
在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忽然裹挟过来,像是一阵狂风将他们卷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属于神笔的缝隙。
她早就为了这次逃生准备周全,只是一直在等那个可能救赎她的存在,而现在,预言的应验让她的心暂时地落下,转而被另一种更为澎湃的心绪所代替。
一个代表着无限可能性的存在此刻正紧紧地被她抓在手中。
。
常京桐从那种浑浑噩噩的感觉之中挣脱时,她们已经位于另一个世界了。
“记得千万别把这个项链摘下来。”
神笔亲手将那条长至胸口的银链子挂在了常京桐的脖子上,在项链的底部,有一块小相框,相框内部画着一幅抽象画。
常京桐自认自己的艺术细胞并不活跃,实在看不出这幅画的含义,硬要说的话,就是数条不同色彩的纹路在有限的空间里游走着,其中一条纹路尽头溅开凌乱的色块,形成它们游走的背景。
“它能够给我们镀上一层假象。这样一来,这个世界就不会感受到我们的能力,避免因为能力达到世界标准而成为受关注和折磨的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