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程嘉煜一眼。
他轻咳了两声,又把刚才和杨阿傩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只是这次没人笑。
气氛有点尴尬是怎么回事。
我收回视线,专心扎我的篾条。
安钰桥自己挪着轮椅停在了我旁边,一下三个人围着看我扎纸人。
都盯着我,谁也不说话。
这一瞬,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了。
我手上动作飞快,心里想着赶紧扎完,离这群人远一点。
稍不注意,篾条上的竹刺扎进我的指甲缝里,痛的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扎到手了吗?”安钰桥担忧的问,手伸过来准备帮我看伤。
尴尬的是杨阿傩手也伸了过来,两人同时抓住了我的右手。
蹲在我正前面的程嘉煜眼睛都瞪大了。
忙上前来把他们俩的手,从我手上扒拉开。
“还是我来吧。”
他抓着我的手,眼睛凑上来看刺。
奈何他近视眼,又没戴眼镜。
我把手抽回来,自己把刺拔了出来。
手指放进嘴里轻轻嘬了一下。
再耽搁一会儿,伤口就要长合了…
我的纸人架子已经扎好了,扛着它越过旁边这三人回了堂屋。
刚进屋,我就听到旁边房间里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呼噜声。
探头往里面看了一眼,小舅躺床上睡得跟死猪一样。
怪不得刚才不见他出来说话。
我从屋里拿了纸,调好朱砂后把纸平铺在桌上画符。
“程嘉煜,帮我调一碗浆糊。”我冲门外喊。
“好嘞。”
等他端着浆糊过来,我用浆糊粘纸,把写了符文的纸粘到竹骨架子上。
扎纸人有个规矩。
不可点睛。
一是给纸人点了眼睛,看着更像真人,容易被吓到。
二是纸人点睛,容易招灵附身。
也叫纸人成精,这种东西非常难对付。
它们和生人接触久了之后,样貌也会变得更像真人。
若是逃跑隐匿在人群中,轻易根本找不出来。
我给纸人画好五官。
程嘉煜一直在我旁边“哇哇哇”
“表姐,这纸人看着一点也不吓人,你扛去参加灯展,不会有人笑话你的。”
我回头瞪了他一眼。
这个话题过不去了,是吗?
他害怕的闭上嘴。
我给二舅打去电话,和他说纸人扎好了。
他让我把手机给小舅,他告诉小舅怎么引生魂。
我拿着手机进房间。
刚进门,电话里传来二舅疑惑的声音:“你们谁把拖拉机开屋里了?”
我没忍住笑出了声。
躲在床底下的那个也没忍住…
我拿着手机走到床边,伸手推了小舅几下。
他一脸迷茫的抬头望着我。
我把手机递给他:“二舅让你接电话。”
他接过手机放在耳边。
手机没开免提,我也听不见二舅和他说了什么。
只听到他“嗯嗯”应了几声,然后说了句“我不吃青瓜”
我:???
不是说引生魂吗?怎么谈到吃去了?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二舅骂声:“老子等下把你打成窝瓜”
这句我听清楚了。
小舅一下被吓醒,从床上坐起来。
手抹了两下脸,又听二舅重新交代了一遍。
然后回答:“好,我知道怎么做了。”
他十分自然的把手机揣进兜里,然后指挥我:“你去抓一只公鸡过来。”
我“哦”了一声,出门去厕所后面的鸡笼。
这会儿天黑了,鸡吃过米后都回了笼子,抓起来比较容易。
我拎着公鸡进屋,原先在院子里说话的两个也回来了。
小舅从厨房舀了一碗清水放在桌上,往里面扔了两张点燃的符纸。
然后用针扎破公鸡的鸡冠取血。
拿毛笔沾鸡冠血给纸人开七窍。
弄好后,他把金钱剑给我。
让我在放纸人旁边守着,千万不要让纸人跑了,他去引魂。
他拿起桌上那个装了清水的碗,在里面放了一枚铜钱。
然后端着碗进了房间。
片刻之后,他出来把碗放回到桌上。
我探头往碗里看了一眼,铜钱下面压着一撮白毛。
紧接着小舅拿出一根穿了针的红绳。
把针插在纸人的眉心,红绳一端放进碗里。
随即我看到一缕白色的光影,顺着红绳钻进了纸人的身体里。
纸人眨巴了两下眼睛,把程嘉煜吓了一跳。
我抓住捏了一下他的手腕,他才回过神来。
紧接着小舅把针从纸人额头上拔下来。
用手指沾了一滴鸡冠血点在刚才针扎过的地方,算是封口。
如此,魂就不会随便跑出来了。
胡青青在屋里走了几步,适应了一下纸人身体。
然后走到我面前,俯身朝我一拜。
我刚要躲开,却被安钰桥拉住:“你救她上来,这一拜你受得。”
我尴尬的笑了笑,弯腰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花嘎婆的下葬时间定的凌晨五点。
这会儿才刚过十二点,我们还要过去守夜。
安与桥却说他也要过去。
我看了眼他打了石膏的右手左腿,担忧道:“你这也爬不了坡啊。”
他淡定的手指了一下小舅:“吴浔背我上去。”
我扭头看向小舅,只见他点了点头:“我背。”
上坡时,杨阿傩主动过去帮他拿轮椅。
这个点花嘎婆家已经没什么人了。
就二舅和原先定好要抬棺的几个舅舅,以及两桌没散场的打麻将的在守夜。
我们进院,刚还昏昏欲睡的几个舅舅立即来了精神,拉小舅去打麻将。
小舅拗不过,把安钰桥放到堂屋门口后就上桌了。
“灵灵,扫码给钱。”他回头喊我。
打一把输一把。
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手机不是在你那里吗?自己扫。”
之前他接完二舅电话,就把手机揣兜里了,我一时也没想起来让他还我。
天太热,我去厨房给他们切了西瓜端过来。
刚坐回到椅子上没多久,吴观荣舅舅匆匆忙忙跑进院子。
他拉着我和二舅进房间。
二舅疑惑的问他:“出什么事情了?慌慌张张的?”
他喘了两口气说:“老三家的鸡鸭全被咬死了。”
二舅看了我一眼,示意我回家去看看。
我拿手电出门。
杨阿傩紧跟了上来,担忧的问我:“这么着急,出什么事了吗?”
我“嗯”了一声,说:
“观荣舅舅刚过来,说吴三舅舅家的鸡鸭全被咬死了。
二舅让我回家看胡青青在不在。”
我推门进院,屋里也瞬间亮起了灯
刚进屋大福就往我身上扑。
胡青青从胡青青从二舅的房里出来,疑惑的问我:
“不是守夜吗?怎么就回来了?”
我过去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眼。
她身上很干净,也没有血迹。
这就说明那些鸡鸭不是她咬死的。
我如实和她说了又有鸡鸭被咬死的事情。
她也没怨我怀疑她,而是和我说了一件事。
她说:“你们还没有回村的时候,我去村口的那户人家里偷鸡。
看到那家的男人也在生吃鸡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