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把注意力都放在路人身上的嬴政终于看清周围环境。
这里是拉比市的郊区,街道宽阔、房屋整齐而稀疏,不像市区里高层公寓林立且拥挤。
眼下他们的校车正行进在嬴政别墅的后街上,他能看到他家后院的积雪上有动物的脚印,可能是松鼠留下的。
这一带都是独栋别墅,每家相距都比较远,而且也并非家家都住人,显得很安静。
星条国的郊区是富人住的地方,城里才是穷人的居住之地。
经过一栋别墅时,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只穿着单薄的乳白色绒线衣冲出门口。
小女孩刚及肩的头发乱糟糟的,脸边有一缕比别处都长,已经垂到腋下,在绒线衣上蹭成大大的字母“c”。
这缕头发看来已经脱离了头皮。
她大声而惊恐地哭着,小手捂在脸边,手指手背上全是血,而且指缝间也正有血往下流。
鲜血混着泪水沿着她的手边流进绒线衣袖口,袖口处醒目的红。
紧接着又跑出个小男孩,比女孩小,眼神却不似孩童那般纯真,反而带着狠厉。
他的小脸被血糊得脏兮兮,嘴巴里嚼着什么东西,似乎很费劲,嘴边还露出半截,滴着血。
男孩用小手把那半截片状东西塞进嘴里,估计是那东西有些硬度,刚塞进去嚼了一下又支棱出来。
“卧槽!那是耳朵!”阎怀安大叫:“他在吃他姐姐的耳朵,他刚刚咬下来的!”
两个孩子相貌相似度极高,几乎不用思考便能得出是姐弟俩的结论。
男孩追着他姐姐跑,眼睛紧盯着姐姐脸上的鲜血,女孩跑得跌跌撞撞,不时回头看她的弟弟是否追上来,又期待她的妈妈能出来阻止弟弟,连哭都哭不出声了。
小男孩身后有名妇女踉踉跄跄跟出来,她似乎哮喘病发了,明显喘不上气,还想拽住小男孩,却刚刚触及男孩的衣服就无力地摔倒在地。
王岗开着校车继续追逐军人那辆科迈罗,并没有停留。
阎怀安已经冲到校车尾部去看那家人的情况,他跪趴在后座上,满眼焦急:“槽!他们爸爸呢?”
孩子们的爸爸也追了出来,手里拿着哮喘喷剂,手背上全是抓痕,渗着血丝。
他想把喷剂瓶塞到妻子手里就去追孩子,却发现妻子根本抓不住,只好蹲下来帮助妻子喷进口里,眼睛却焦急地往外看,尽管他的角度已经看不见跑到院子边缘的孩子们。
孩子爸爸的手突然被他妻子紧紧抓住,妻子刚刚喘过气,却抓住丈夫的手背狠狠咬了下去。
校车拐了弯,看不到那家人了。
“卧槽卧槽卧槽槽槽槽槽!”阎怀安惊得不行不行的,只能说出这等像是语气词一样的评论。
无论那些“丧尸”饥渴时有多残忍,但眼下这可是一家人,是夫妻、父母、子女,却相互攻击撕咬。
这个城市乱了。
不知还有多少处地方也乱了,不知这个世界会不会变成丧尸的天下。
阎怀安面色惨白。
上辈子他还是赵高时,经历过的事多了去了:他篡改遗诏、他更改法律,他诛戮宗室、大臣,眼皮都不抖、心都没颤过,即便面临诛杀,他也未曾这般害怕过。
可现在,他觉得毛骨悚然。
嬴政和蒙晓云却没有看那家人,他们一直盯着前面的科迈罗。
“他想干什么?那边应该有个湖。”嬴政说。
拐过弯就没什么人家了,开不了多远有片湖,湖畔大概有几处没人住的小木屋,嬴政只知道这些。
他从没去过那地方,因为他听说那片湖有鳄鱼,还捞出过死人。
校车停了下来,王岗看着那辆黑色科迈罗开向湖边。
“跟上去啊,怎么停了?”嬴政催促。
“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跟着,却依开到这里,看来他的同伙在这边,而且人数应该不少,所以才无所顾忌,我们继续跟下去有可能陷入危局。”王岗说道。
他看了眼嬴政,表情淡淡,却没看蒙晓云和阎怀安。
王岗很想跟上那军人去查探情况,但他就怕嬴政闹出乱子。
四个人中,王岗认为嬴政是个大麻烦。
这人自负,还不服从指挥,既没有蒙晓云能打会躲,又不如阎怀安听话机灵,不然“秦王绕柱”的典故怎会流传两千年?
实在是,人家是当帝王的嘛,能听谁的?
与这种人合作难度太大。
“此言差矣!”嬴政说道:“来都来了,不跟上去看个明白,来干啥?追上去!”
王岗又淡淡扫他一眼。
那眼神……
尊师重道的思想占了上风,上辈子被老师王翦教训的羞臊感几欲支配嬴政的大脑,他有些结巴:“不是、老师、我是说……”
估计是一天也没怎么喝水,脑子进水不多,嬴政马上回神,这可不是当年,他大叫:“你看什么看,看我干啥,追啊!好歹瞧瞧什么情况,打不赢咱开车就跑呗!”
“去看看,他说的对,来都来了。”蒙晓云说。
听到蒙晓云赞同,嬴政马上摆出“听见没,这才是正理”的表情看向王岗。
“赢宇昌,你在车里等着。”蒙晓云又说。
嬴政的表情都没做到位就听见这话,急了:“凭啥?!让小阎看车!”
认为自己即便不是总指挥也该是主力的嬴政,坚定认为看车把风这种喽啰的活儿就该小阎这个喽啰去干。
“要么等着,要么回去,你选一个。”王岗也说。
嬴政突然就没了脾气。
上辈子就算他是帝王,也不敢对王翦和蒙毅怎样,不是不敢,是舍不得,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发小,他能如何?
“看那边!”阎怀安突然叫道。
黑色科迈罗已经沿着湖畔驶进树林,树林并不茂密,又是在冬天,光秃秃的没有枝叶阻挡视线,他们看到有个女人从一间木屋里奔出,浑身赤裸,头上和胸口还有电极片粘在上面。
但她刚跑出两步,就被一名身穿生化防护服的男子从后面抱住,并拖回木屋、紧紧关上门,并没有看到远处嬴政他们的校车。
看男子体型和身手,应该也是军人。
科迈罗停下,里面的军人下了车,像是站不稳似的晃了几下,扶着车门弯着腰喘了几口气,才走到车头处。
一路上慌不择路地奔驰,被车窗夹住手的丧尸早被他甩掉了,但前挡玻璃处的丧尸却始终没被甩掉,此刻依然扒在引擎盖上。
他们俩已经四目相对了一路,引擎盖上的丧尸因为那层玻璃而吃不到里面的“大餐”,面目变得极其狰狞,又因身体过于僵硬,那狰狞的表情根本缓解不下来。
军人从马丁靴筒里抽出匕首,狠狠扎在丧尸的身体上,留下一个个血窟窿,却没有多少血流出来。
丧尸的身体随着匕首的插拔震动,手却始终扒在引擎盖上没有松开。
他的肌肉已经因为饥渴变得格外僵硬,手也如钢爪般无法伸开,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会这么久都扒在引擎盖上没有掉下来。
军人这一路已经被这面对面的丧尸给吓得几近失智,几乎是凭借本能逃回到湖边,根本就没注意到先前的校车是否还在追踪他。
此刻因为到了他熟悉的环境总算稍为安定,无限愤怒随即涌上心头,他对着丧尸拳打脚踢匕首捅,宣泄情绪。
“卧槽,这都没被发现,还等什么?!”阎怀安说道,忘记在他家大王面前表现谦卑。
这句话给了嬴政足够机会,他第一个就跳下车去,他才不要留在车里呢。
“你去可以,必须听王岗的!”蒙晓云在嬴政身后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