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蒙晓云那句“不赚钱就是破财”一个道理,小镇居民没能在“自由日”从医院捞得任何好处,也没有能力去附近城市占便宜,对他们来说也是“破财”。
因为日子已经过得捉襟见肘,他们每年都要想尽办法延长救济金期限,但星条国政府显然不想再为十几年前因泡沫经济导致的各行业裁撤人员提供救助,宣布自今年3月1日起不再为他们办理延期服务。
不能延期,就是结束。
他们一直在打医院的主意,确切说来是打买下医院的华夏人的主意。
在星条国人眼里,华夏人有钱,还老实、胆小,前些年曾有位黑帮说唱歌手专门写了首《meet the flockers》在youtube上发布,号召大家要抢就抢华夏人。
他们倒是没想打劫医院,因为那样得不到多少钱,而且也不够小镇上的每个人瓜分。
他们想在医院里得到工作,哪怕每个家庭只能去一个人,也够全家开销了。
毕竟他们是本地人,而胆小老实的华夏人向来只会对本地人妥协,否则他们根本待不下去。
但医院一直在封闭装修,镇上的人也观望很久,没有看出哪个是医院的老板,想打听又打听不到。
最近这段日子突然看到医院活泛起来,他们想推出代表找医院谈判,却接连发生意外事件。
先是镇上买热狗的女人被劫持,后来听说警察去找医院的麻烦,然后不了了之。
镇上的人私下议论警局的人是不是被医院杀害,可医院看起来很平静,而警局似乎也很平静,只是偶尔能听到医院方向传来枪声。
分散的居住方式让居民们不能及时了解医院发生了什么;对枪声的望而却步也让他们知道了医院的华夏人不好惹。
医院里不但有枪、还有爆炸物,医院的人还有“功夫”。
不过医院数次遭到袭击还是让镇上人很高兴的,因为华夏人过得不好会使他们感到心理平衡。
可这对他们的生活毫无助益,他们依旧弄不来他们当前急需的物资。
当前他们最急需的物资自然是用以糊口的食物,他们疯狂进食,却发现那些高热量的垃圾食品再不能带给他们快乐和满足感。
他们将家里的食物和饮料消耗殆尽,却依然无法满足身体的饥渴,这令他们非常焦躁,难以抑制的焦躁,似乎身体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给我吃些‘有营养’的东西,不然我会死掉!”
他们知道医院里一定有,因为医院有活鸡,有冻肉,他们甚至不认为知道这些是因为他们眼睛看到或是听别人说的,他们觉得那是他们闻到的,即便隔着很远很远他们都闻到了。
从警局几乎空手而归的蒙晓云和王岗,很满意地离开,他们很满意警局现在形同于无的状态。
哪儿没有路灯他们就走哪儿,来到警局西边第一户人家,这里距离警局将近两公里。
他们与嬴政约好了在这边汇合。
二人蹲在窗根下分吃巧克力,这是他们在警局里找到的唯一想带走的东西——警局里太干净了。
窗户里传来争吵声,听起来像好几个人的。
“西奥多,你要和孩子们抢吃的吗?”这家的女主人大声斥责她的丈夫。
而男人则愤然回答:“我有和孩子抢吃的吗?他们在浪费食物,我只是在阻止浪费!”
厨房里,14岁的女儿和13岁的儿子正在抢夺一盒“汉堡肉”,这种用牛肉绞成的馅华夏人称之为“牛肉馅”。
女孩儿有些肥胖,食量自然也不小,今天她夜里觉得很饿,所以准备将汉堡肉煎一煎,再放些芝士塔克香料和洋葱,等它们散发出诱人的香气时盛出来夹在白天剩的烤面包里。
女孩儿一边幻想煎肉馅时的滋滋油声一边掀开保鲜盒,准备把汉堡肉倒进煎锅,她的弟弟却冲出来阻止,因为这是家里唯一一盒生肉馅,他们已经半个月买不到“汉堡肉”了。
“能买到才怪,城里的超市每天早上生肉柜台就被抢购空了,他们那杂货店根本没机会捡漏补货。”窗根下,蒙晓云小声说。
“你可以吃罐头!”男孩子说道:“你肥得像头猪,家里的食物要被你吃光了,还什么贵吃什么!”
“那当然,生鲜比罐头贵多了,更何况是肉类。”蒙晓云又说。
“你才是肥猪!我只想吃点汉堡肉,你却把家里的鸡蛋全吃光了!连煮都不煮一下!”女孩儿嗓音尖利地反击。
“哟,吃生鸡蛋哦,看来也感染了?”蒙晓云嘀咕。
“你个死肥婆!拿来!不要浪费汉堡肉,这是我留着要生吃的!”男孩子吼道。
“果真是感染了,鸡蛋吃生的,肉也要吃生的,你说呢?”蒙晓云问。
王岗好笑地看着她:“要不你进去跟他们一起吵,群口相声!”
保鲜盒在姐弟两人手中扯变了形,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肉馅洒出一半在地上,两人同时发出大叫:“该死的,都洒出去了!”
“混蛋!你们在干什么!”浑厚的男子声音和他笨重的脚步声同时穿透窗户,吓蒙晓云一跳:“哎哟我去,这怕不是头大象吧?”
一米七五身高,二百六十多斤体重,在星条国不算庞然大物,最多算个“微胖”,但这家的男主人西奥多用他四十二码的脚丫子承担二百六十斤重量显然并不灵便,脚步踏在木质地板上“咚咚”声如擂鼓,还是牛皮大鼓。
他本来在与妻子吵架。
也不知怎么,随和了半辈子的脾气,今年开始变得越来越暴躁,他感觉他的脾气和生活一样在走下坡路,一月份还没过完,就已经与妻子吵了不止三十次。
听到孩子们在大叫大闹,西奥多想借着处理孩子们的纠纷,终止与妻子的争吵。
他上前想把两个孩子分开,可十三四岁的少年拥有的力量也不可小觑,他们为争抢剩下的半盒牛肉馅完全无视身边的父亲,尤其女孩,她知道父亲通常不会对她动手,因而放心大胆地将胯一撞。
只凭借一百六七十斤体重,女孩这一撞就很大力道,更别提青春期骨盆发育的超重女孩,下盘就更是稳,尤其她还下了大力,于是她们的父亲就被撞得趔趄一下。
纺锤体型的西奥多趔趄中一脚踩中洒到地上的肉馅,然后,华丽丽的四爪朝天。
“噢不!天哪!”西奥多的妻子跟随而来,仿佛看不到丈夫摔倒一般,她现在满眼都是地上狼藉一片的“汉堡肉”,尖声叫道:“该死的!你们这群蠢驴&#%@%@……”
西奥多妻子身形高大,足有一米八,横竖一般宽,一连串怒骂底气十足,穿透力极强,蒙晓云感觉头上方窗框子都嗡嗡作响。
蒙晓云迅速把最后一小块巧克力塞进王岗嘴里,然后把两只手捂住自己的耳朵:“我滴天!星条国的河东狮这么厉害!”
今晚没带无人机出来,否则无人机在此地升高,俯瞰整个小镇,就会发现,整个小镇几乎家家都亮着灯,家家也都如西奥多家一样发生各种各样的争吵和打斗。
靠救济金填饱肚子已经是他们的幸运,可近来他们都感到食量越来越大,但吃再多罐头食品也解决不了他们还要继续吃的欲望。
他们只有吃一口肉类生食才能勉强压住躁动不安的情绪,因为人人都发现,他们其实更像啃食的,是身边的家人。
他们感到对家人的爱似乎急速衰减,无论吃多少食物,脑子里却无时不刻想的依然是尝尝人肉的味道。
“哐啷、稀里哗啦!”
一只盘子破窗而出,王岗一把将蒙晓云拽到自己怀里,双臂死死护住她的头。
这丫头在窗根下方正中蹲着,不拽开她就会被碎裂的大片玻璃扎中脑袋。
这还是几十年前的老式玻璃窗,贫穷的失业工人没有余力更换他们。
西奥多一家已经扭打在一处,厨房变成战场,他们在满地的牛肉馅中摸爬滚打,盘子、平底锅都变成他们的武器。
“大爷的!”蒙晓云惊魂未定,刚才捂着耳朵没听到里面的战况,竟然险些中招,这能忍么?不能!
蒙晓云双臂一推挣开王岗的保护,同时拉住王岗的手就要起身:“走,干他们丫的!”
不等嬴政了,先把这户人揍了再说。
“嘶……”王岗轻抽一口凉气,蒙晓云这才看到,王岗手背上全是血,她抓着王岗的手,让碎玻璃往手背里扎得更深了些。
崩碎的玻璃没有伤到蒙晓云分毫,却令保护她的王岗手背和袖子都扎上了碎片。
蒙晓云更怒了,直接拔出手枪:“老子突突了他们!”
一阵风吹来,冷冽的寒风将王岗的血腥味吹进破窗。
不等蒙晓云站起身,“咻咻、咻咻……”一片嗅闻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好香!什么味儿这么香?”
“肉,是肉味儿,比牛肉还香的肉!”
“离我们不远!”
“我感觉就在附近!”
西奥多一家四口瞬间恢复家庭和睦,一人一句后,他的妻子最终下令:“西奥多,你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