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不见牛羊,只见一队人马:人有千人,马有百匹。
队伍前面,几十个士兵前前后后不停扬鞭吆喝,他们赶着几十匹高头大马;这些大马挨挨挤挤由缰绳连成整体拉着一驾长车缓慢前行;车轮过处,两道深沟,扭扭曲曲。
“奶奶个熊!那个耍大锤的宋人到底是人还是神——兄弟们起早摸黑急赶快赶半年有余,累死的马、抬断的杠数不胜数!他舞起双锤却像耍戏……”
“犬目:你信不信?军中传言拓跋无敌大将军——咱们蒙古第一勇士就是被眼前这个大锤活活砸死的,惨不忍睹啊……”
“谁不信、谁是狗——大锤滚下车就轻松砸死几个,那宋人大力士一个套路下来,砸死一个人还不像拍苍蝇一样简单……”
“我说你犬目本来就是狗却连狗的本事都没有,只见长宋人志气灭我大蒙威风,我看你没被锤砸死也会被锤害死;我迟早也会被你连累害死!你说什么时候起我们就成了一条绳上的蚂蚱……”
“小将该死、小将该死;但、但不是鹰将军你每每提及,末将哪敢乱嚼舌头……”
“言归正传!蒙都还远在天边草原尽头,即使人仰马翻也得明天日落前赶到,耽误了勒台会议,你我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砸……”
两个交谈的押队官正是鹰眼和犬目,他们骑着马拉垮着身体领着队伍踯躅前行。
他们谈起的勒台会议由首任大汗成吉思汗创立。其中勒台小会一年一次,主要是彰显皇帝地位——不管宗族长老还是帝国元老,不管生疮抱病还是伤痛残喘,不管天高地远还是天寒地冻,届时都得赶来觐见皇帝:或述职或领命,或褒奖或惩罚;大汗天威试看有谁不从?
勒台大会则四年一次,成吉思汗死后,继承者需要召开勒台大会取得宗王、贵族、将帅的认可。今年的勒台大会虽不是认选皇帝,却要选出大蒙第一勇士。为夺此荣耀各方势力各方神圣摸拳擦掌,跃跃欲试。
为什么要争夺第一勇士,还得从三年前蒙宋洞庭水战说起。
洞庭一战,蒙军战船尽毁,死伤无数,其号称大蒙第一勇士的拓跋无敌大将军也惨死,尸骨无存。宋军趁胜追击虽未夺回长江北岸土地,但此战结果蒙军大败无疑,更可怕的是军心动摇:每每军中有人谈及所见大锤似雷、光剑如电,听者无不胆战心惊;一有电闪雷鸣,风吹草动,整个蒙军阵地就会如临大敌,人心慌慌。战报传回蒙都,蒙古皇帝一哥龙颜震怒: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想我大蒙铁蹄东踏金人西踢波斯,所到之处无不纷纷来降;今他宋人自持人多势众欺我不善水战,毁我战舰无数、杀我第一勇士威风;本王定要踏平宋人江山解恨,屠尽宋人头颅泄愤……”一哥抽出灵蛇宝剑就要去找宋人,一决高下。
“皇兄长莫急,容四弟阐述完再去不迟。”四王爷有话要说,一哥和他关系甚好,息怒后且听他说道:
“二王兄战报中说此战所遇之艰难非以往任何一战能比,宋人有天兵相助天降神兵雷霆万钧无人能挡;无若不信,将所缴兵器送回帝都,无须多嘴一试便知;既如此,皇长兄何不依二王兄所言将所获神兵运回帝都,果真神兵,一则可闭窝阔台、察合台、术赤三宗族责难我族之嘴、二则可趁机调谴三族雄兵共讨宋土……”
四王爷正说此处,大汗皇帐外三大宗族同来觐见,轮番怒讨败兵损将之责后,纷纷要求撤换二王忽然来东征统帅之职,三族一出谁与争锋!
大汗一哥当然清楚宗族们趁机扩大领地的良苦用心,于是对他们说道:
“既然都欲统领东征,却不知各位有没有这个本事……”他和三族商议谁能驾驭所缴宋兵神器,获封第一勇士,谁才有资格再谈统领东征,否则悉听调谴,不得有误。
三族宗王商议后猛拍胸膛,觉得此案甚好,时间就定在今年勒台大会。
四年一次的勒台大会近在眼前,神兵大锤却仍不见踪影,回到帝都参会的忽然来坐立不安,他没料到拉回万斤巨锤会如此缓慢,如果不能如期抵达,他拖雷家族就等于在宗族面前丢了皇族颜面,这个罪责他不想承担,同时他的计划也无法实施。一筹莫展之际,脱脱已手拿信息赶入帐内禀报,鹰目飞信:神兵将于明日日落前抵达。
“正好,我们去参观参观那些大蒙勇士……”忽然来松开眉头急出帐外骑上骏马直奔勒台赛场,脱脱紧随其后。
天为帐,地为台,旌旗飘飘,车水马龙,勒台一派节日景象。虽然大赛明日才开,但提前来到这里的勇士们已按捺不住爆裂的气魄:他们摔跤的摔跤,骑马的骑马,射箭的射箭……传统技艺的比拼随处可见。
“勇士、勇士……第一、第一……”
喊声阵天,他们寻声过去,只见一人正被五马分尸,且马尾各挂有一串鞭炮齐鸣,奇怪的是那人不但没有被分尸,反而且五马嘶鸣,跑动不得,最后那人竟大吼一声收拢身体立于地面,然后双手挥舞缰绳,五马如五只飞鸟在空中乱飞乱舞……
“此人是窝阔台第一勇士,名叫德庄震天。”
“震天——喊声的确震天!”
忽然来和脱脱随后又被另一勇士所吸引:只见一个壮汉双手被两队近百人拔河,壮汉被扯得东倒西歪,最后他一声狂笑,两队力士被他挥舞撞在一起鼻青脸肿,抱头鼠窜。
“此人是察合台第一勇士,名叫秦麻狂笑。”
“狂笑?本王只听到笑、不知何为他狂……”
脱脱又指着一头顶石磨,双手同时抛耍着三个石磨的壮汉说道:
“此人是术赤第一勇士,名叫庞子瑜……”
“还是此人低调……”
巡视一圈,忽然来若有所思问道:
“皇帐今年没有派人参加?莫不是大汗又要亲自登台?”
“真如此,我们计划就要落空了,谁能是他对手!”
“真如此!你我也就不用再回宋土恐要长留此处啦!没有落日神弓,谁能胜他?”
“我再上天山求见圣母如何?”
“不用!圣母不见,自有她道理;圣母若见,自会现身。”
说话间,突然鼓声震天,只见落日下缘连着一队人马,几匹快马来报,正是神兵铁锤驾临,勒台欢呼雀跃,人们争先迎去。
侍卫在大汗帐外高声通报神兵已到,此时帐内安静异常,只有三人:
除大汗皇帝和四王爷外还有一个蒙头盖脸、手拄龙头拐杖的黑衣人,他发出苍老的声音:
“请二位王放心,天下第一勇士,包在老夫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