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预想中的漠不关心截然不同,我有些混乱,但眼前的景象又隐隐让过去的我感到些许释然。
想同母亲讲上几句话,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更不知要说些什么。
我索性躺回床上,换好衣服,盖上柔软的被褥,熄灭了摆在床头柜侧的台灯。
不知是不是睡得比平时还要晚的原因,生物钟没能将我顺利唤醒,只是翻个身的功夫,就已经睡过了一个多小时。
我揉着眼睛撑坐着身体坐起来,手下的触感不同于宿舍,我愣了一会完全睁开眼睛才反应过来,昨晚我住回了原来的房间。
我叠好睡衣,推开房门,昨日摆了红酒的桌上取而代之的是热气腾腾的粥和包子,高脚杯里的液体也从酒液换成了豆浆。
“小桐醒啦?洗个漱来吃早饭吧。”
我看了眼桌上还在装在袋子里的小笼包,转身进了洗漱间。
母亲从前就不会做饭,包子怕凉所以才一直没有自袋中拿出来,不知是起了多早才去买的……
时隔多年,我和母亲又同坐在一张桌子上吃了早饭。
除了眼神交流之外,我和母亲都没有开口聊些什么,大抵都觉得这种情况开口会徒增尴尬更显生分。
吃包子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我不小心将豆浆碰洒在了卫衣上。
本打算直接去咖啡馆的,看样子一会儿要先折返回宿舍换衣服了……
我起身拉开椅子,用洗漱间的流水冲了冲,出来时下摆和袖口还湿着,原本坐在椅子上的母亲从内卧出来,手上是一件白色打底衫和浅棕大衣。
“上次见你之后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适……”
我脱下身上的卫衣,接过母亲手里的衣服换上。
打底衫里面有层薄绒,穿起来很是舒适,都说设计师的眼睛像尺,就连最后穿在身上的大衣都很是合身。
“合适的。”
我对着母亲点头浅笑,母亲的手顺着我的肩膀到小臂才滑下,俯身拿过我手里湿掉的卫衣,将其送到洗漱间内的洗衣机里。
“洗好了之后我再给你送过去。”
我看着从内间出来抓着手指眼神闪烁的母亲,轻轻地点了下头。
“嗯。”
瞬间展露出的神色不会骗人,明显的欣喜自母亲眼中亮起,我忽地想起昨晚那把打开咖啡馆外锁的钥匙。
“我要去店里一趟。”
“嗯好,我送你。”
我上前一步拉住了正要去内卧换衣服的母亲——
“我自己过去就好。”
我刻意忽略母亲失落的神色,行至门口,又觉得于心不忍,便回头道——
“衣服,我会好好穿的。”
我出了公寓走到路边,等了十几分钟才招手拦下了第一辆愿意载我的出租车。
咖啡馆的大门开着,现在正在正常营业,想来是姐姐配了备用的钥匙。
我拉开拉门,一声不吭地坐在吧台,等待顾客点单完毕。
“新衣服真好看,合不合身呀?”
姐姐打完单子,趴在吧台对我笑了一下,回身去冲在店的咖啡订单。
“我妈她……来了几次了?”
正在拉花的姐姐的手一顿,原本浮在杯子上的小麦草的花纹在正中间的位置瞬间被冲散。
我扶正姐姐的手,将姐姐手中的那杯做失败的咖啡接过放在台面上。
“或者我换个问法。”
“姐姐你是什么时候把我的尺码给出去的。”
无论是内搭还是大衣,肩线、手臂长短都太过合适,如若不是昨晚那把钥匙,我根本不会联想到咖啡店内。
两个月前店里就提前下发了定制秋冬季店服的尺码调查表,我拿到手的那份较之前要调查详细得多,当时我还特别问了一嘴,只被姐姐打发说因为身份特殊当然要区别对待。
现在想来一切都恰到好处地串联起来。
姐姐收起脸上的笑容,同我讲道——
“还有三杯等我一下。”
“好。”
我端起那杯拉花失败的咖啡,想了想晚上还要去楼阁,便放弃了品尝,抽出纸杯加了两颗糖和一杯奶精倒进去,熟练地封了杯口。
等单全部做完,我便将先前那杯递到姐姐手里。
营养师姐姐喝了一口咖啡,同我一同坐在店内的座位上,目光低垂盯着那杯倒空的咖啡杯陷入了回忆。
“一开始是你刚上大学的时候,你妈妈总是会坐在店里最不起眼的角落,每次点了单都只定定地望向吧台的方向。”
“你不在的时候她只会坐上两个小时左右,但是你在的时候她会坐到营业结束前的一个小时。”
“那段时间我一直很担心你,每次打烊的时候还会特别留意一下周围的巷口,直到有次我看见她在看见你的时候没忍住哭了……”
我蹙起眉头,放在大衣口袋里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也是在那个时候我才知道,你妈妈她不被允许来看望你,所以每次都只能偷偷地来。”
不被允许?
母亲看望儿子什么时候竟也成为了不被允许的事情?
“所以我才一直替你母亲隐瞒……”
我张开口,却莫名有些哽咽。
“……我知道了。”
我顿了一下,继续说道——
“可不可以,给我联系方式?”
姐姐抬眸看向我,拿出了手机展示给我看。
如若不是昨晚,我这一辈子可能都不会知道,有人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悄无声息地爱着我。
在父母离婚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一度催眠自己,强迫自己承认并未得到过父母的爱。
只有相信未曾得到,才不会在失去时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