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空气中死一般的寂静。
真死?
结果都是个死?
骨刃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沉声道:“您肯定不是在说笑吧?”
“朕看上去很喜欢开玩笑吗?”
朝惊枝强迫他抬头,勾起一抹冷冷的笑容,“反正你逃不过一死,还不如选择相信朕,朕会给你新的活法。”
她背对着烛火,容颜渐渐隐入黑暗中,唯有一双凤眸含笑,潋滟无比,风华绝代。
仿佛无论说什么话,你听了就会无条件地信服。
可骨刃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他虽然已经麻木,但对于没由来的死亡,有着很强的不甘心。
他虽然没说话,但是眼睛里的情绪已经说明了一切。
好像没有证据的话,他就很难心服口服。
朝惊枝敛了笑容,淡淡道,“出了内宫左拐,你把最里面那个房间的小子带来。”
“……是。”
骨刃存着疑,迅速转身照做。
深夜寒露重,朝惊枝从床头拿下一件狐裘披在身上才暖和些。
不多时,奉莲便被骨刃扛在肩上带了过来,并且脸色涨红,张大了嘴巴也说不出什么来。
“解开。”
在朝惊枝示意下,骨刃这才把奉莲丢到地上,给他解了哑穴。
“主!咳咳…主人!”
奉莲好不容易得了自由,惊恐万分地看着骨刃。
他连滚带爬到朝惊枝脚边,脑子一时间成了浆糊,“他…你,这……”
不怪他害怕,骨刃的外型和话本小说里的杀手几乎一模一样。
好像呼吸间就会取人性命。
而骨刃看着那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年,自己动动手就能捏死,也不明白为何陛下命令自己要把他带来。
奉莲本来休息得好好的,现在如同惊弓之鸟,抱紧了朝惊枝大腿。
他感受到这诡异的氛围,半天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主……陛下,这……额……”
奉莲疑惑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朝惊枝掐住了脖子。
随着她的起身,他也如同小鸡仔一样被迫站了起来,直至双脚离地。
喉咙里的空气突然被断绝,奉莲的脸色难看到了极致,求生的本能使他开始挣扎。
但是对上朝惊枝冰凉如墨的眸子,他心也凉了半截,再加上身体的无力,索性自暴自弃。
骨刃冷眼看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直至奉莲没了呼吸。
朝惊枝一松开他,他便瘫软倒在了地上。
她眼睛里没有半分情绪波动,“去,看看死了没。”
骨刃上前去探鼻息,没有。
又去探脉搏,去感受心跳,还是没有。
随即他摇了摇头:“大抵是死了。”
朝惊枝似笑非笑:“真的?他没吃什么药吧?”
骨刃微微皱眉,手指立刻探入奉莲的口腔和喉咙深处,抽出来一看,毫无异常。
他声音冷静:“没有。”
“所以,”
朝惊枝直勾勾地看着骨刃,“他是死了吧?”
骨刃被这样反复一问,更不解了,难不成她是想展示自己的心狠手辣吗?
检查得已经如此仔细,少年想活都难。
他不明白她的用意,只能机械地点头:“是的。”
“行,那你看好了。”
朝惊枝说着,拽着地上毫无声息的少年的后领,硬是把他半搀扶了起来。
与此同时,她的手放在他后背正对着心脏的位置,开始暗暗唤醒那股他体内的恶力。
明明奉莲周围黑气缭绕,浓郁异常,但在凡人的眼里却什么也看不见。
朝惊枝知道,这就是属于棺材子的怨气,对自己被活生生掐死的天然怨气,滋补的很。
她唇边的笑容带着淡淡的兴奋,像是在唤醒沉睡的傀儡一般喃喃道:“该醒了,奉莲。”
‘奉莲’这两个字刚落下,在骨刃的瞳孔里,便倒映着诡异恐怖的一幕。
原本死去的少年竟慢慢抬起了头,伴随着的还有缓缓睁开的眼睛。
那如同浓墨般化不开的全黑瞳仁,更衬得脸色惨白,在深夜阴森的氛围笼罩下,格外渗人。
原本少年有多普通无助,现在就有多恐怖,眼神古井无波,却又暗藏疯狂和杀意,令人毛骨悚然。
骨刃对上奉莲的眼睛,心中竟无故生出一股森寒的冷意,同时也感觉到了危机感。
自己多久没有瞬间生出警惕感了?
但面前的少年做到了。
可他刚刚明明能看出只是个普通人,为何现在竟然能自己动了?
完全像是被控制的人偶。
骨刃甚至都做好了战斗的准备,心里掀起一圈圈波澜,甚至想到了两个字——
妖术!
朝惊枝自然没错过骨刃精彩的表情变化,她感受到奉莲身体的蠢蠢欲动,但是并不想让他杀人。
于是,再抬手间,奉莲脖子上的掐痕不治而愈。
而他的眼神,也逐渐褪去嗜血,慢慢恢复了清明。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这次奉莲重新获得意识,并没有太大的激动。
反而看向朝惊枝的眼神充满了虔诚。
“让你受苦了。”她淡淡道。
奉莲的声音十分平静:“主人这么做,肯定有您的道理。”
当初说过的挡箭牌,甚至以命抵命,从来不是说说而已。
而现在如此直观的感受到了不死,也就被掐的那会儿有点难受罢了。
朝惊枝直接把奉莲推给了骨刃。
骨刃立刻明白,再次更加谨慎地检查起了奉莲的生命体征。
而越查,他的眉头就越皱紧一分。
看向朝惊枝的眼神多了几分忌惮和敬佩。
奉莲虽然依旧在云里雾里,但是也只能不吭声。
眼见为实,活生生的例子摆在眼前,如果说之前是半信半疑,现在骨刃已经完全信服!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让陛下费心了。”
朝惊枝勾起自己的一缕发丝,不费心,杀个人有什么费心的。
她轻笑道:“但你会变成他这样,甘心吗?”
骨刃心微微一沉,看向懵懂无知的奉莲,唇角不动声色地苦笑了一下,“但凭您做主,奴这条命,就交给您了。”
旋即,他便退下了。
奉莲这才恍然,原来他只是被搬来举证的。
他看着骨刃那俊美的模样,不自觉想起朝惊枝和尉迟敛接吻时的一幕。
按照接下来的发展,面前这个杀手也会成为主人身边的人。
最重要的是,人家本身就很厉害,而自己却可以任人拿捏。
奉莲的神色难掩落寞。
但此时,他肩膀一紧。
他微怔,看去,是朝惊枝揽住了自己的肩。
看到她精致无比的侧脸,奉莲别开了视线,有些惶恐,“主、主人。”
朝惊枝看向他清秀的五官,眼里原本对饥寒交迫的苦怨早已不见,只剩下清澈和茫然。
偏偏长得越没有攻击性,就越令人心疼。
她语气亲昵,“朕知道阿莲是最乖的,你是第一个,被朕冠以「莲」这个字的人。”
奉莲的心颤了颤。
与此同时,他感觉到自己脸上有了一抹又凉又软的存在,转瞬即逝。
他瞳孔微微一缩,眼里有错愕,有惊讶,有窘迫,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意。
唯独没有反感。
“今晚你受累了,回去歇着吧。”
被朝惊枝推开后,那股特殊的、令人贪恋的馨香也消失不见。
奉莲的表情呆呆傻傻,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
只是连睡觉都在摸着自己的脸,整个人跟神经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