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她茫然无措地站在一片空白里。
远处出现破碎的画面,她越走近,越清晰,接着一点点拼凑起来,汇聚成画面。
幼年的她紧紧拽住宋立德的衣摆,固执不让他走。决心要离开的人无论如何都留不住,头也不回地拉着行李箱离开了家。
耳边余洁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周围白茫茫的一片逐渐被黑色浸染,那些短暂存在过的温馨回忆一点点被侵蚀,连同吞噬的还有她。
求生的本能让她向空中伸出手,可不断挣扎下,依旧逃不出缠上来的黑色藤蔓。
黑暗漩涡将她彻底卷进去前,一只手从浓墨中伸出,扣住她的手,将她拉了出来。
景象忽地转到第一次见到陆霁沉那天,她躲在角落里,悄悄看向靠在墙边面色苍白却又好看到不像话的男生。
这一次,她没有走过去递上那颗糖。
但身后很快就有一道身影欢快地路过她,递给陆霁沉一条巧克力。
那女生不同于落荒而逃的她,而是大大方方地留了下来,大胆自信地自我介绍。
陆霁沉面色稍霁后,轻笑着问她的名字。
宋纾意没听清那个女生说了什么,也没看清她的长相。她只知道,和陆霁沉就此错过了。
前所未有的惊慌涌了上来,她钻了出来,想要喊他的名字,张了张嘴,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
“陆霁沉……”
宋纾意惊醒睁开眼,右手悬在空中,五指微张,仍旧保持着被梦中那只手抓住的姿势。
心脏剧烈跳动着,她无力地放下手,额角沁出一层薄薄的冷汗。
她不是没做过噩梦,但这个梦境却真实得令她恐惧。
过去宋纾意常常梦见陆霁沉。
她有时坐在篮球场边的树下,捧着单词本,偷偷地仰脸看篮阳光恣意的少年跃起扣下一个潇洒的蓝;又或者是在辩论赛的观众席上,听他铿锵有力地发表言论,将对手驳得节节败退。
很多时候,她都是以毫无存在感的旁观者角度仰望他。
宋纾意习惯了这四年来安安静静地远远看着他,从未奢求过能成为那些能留在他身侧的许多漂亮女生中的下一个。
可现在,她内心深处属于人类的自私本性一点点溢了出来,越来越想触碰那个曾经遥不可及的位置。
宋纾意倒希望自己不在意那点在别人面前不值一提的自尊心,大胆向陆霁沉表白,但结果或许会是连“兄妹”也做不成。
她轻呼出一口气,将脑海里纷杂的思绪一点点理清、驱散。
包厢内光线昏暗,只有屏幕投映的光和五彩灯球亮着,没人注意到角落的她。
每次部门开会,宋纾意都会带上那副黑框眼镜,扎一个高马尾,妥妥的乖学生形象。
除了陈玫琪,几乎没人会主动和她搭话。
宋纾意坐起身子,按了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
她环顾一周,陈玫琪已经不在包厢里。
低眸拿起手边的手机,陈玫琪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爱吃草莓:【小学妹,杜承宇那傻叉突然肚子疼,这会儿在医院,医生说是阑尾炎要做手术,我实在放心不下就先离开了。我知道你不喜欢跟人交际,所以我托人到时候过去接你啦】
deer:【学姐,不用让别人来接我的,我可以让室友过来】
对方隔了几分钟才回她:【安啦,是你认识的人,别担心】
宋纾意还想再问是谁,陈玫琪就说杜承宇快出来了,话题只能被迫中止。
其他干事像是用不完的嗓门似的,一波接一波的魔音入耳。
宋纾意默默喝了两杯果汁,起身去上厕所。
最大的包厢是自带洗手间的,隔音效果也很好,们一关上,外面的鬼哭声就几乎听不见了。
厕所反而成了最宁静的地方。
她打算在马桶上坐着直到他们离开,等待的间隙打开了相册,里面拍了不少在课堂上的板书,她正好能复习一遍。
宋纾意沉浸看了许久,直到脖颈有些酸痛,她才后知后觉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天边倏地掠过一道刺眼的闪电,紧接着是接连不断贯耳的雷声。
“轰隆——”
下一秒,厕所的灯倏然熄灭,她惊得立即站了起来。
打开厕所门,包厢里漆黑一片。
宋纾意试探性地喊:“请问有人吗?”
无人回应。
被落下的事实敲打着她的心脏,宋纾意轻呼一口气打开手电筒,摸索着出去的路。
才走了几步,手电筒的光也彻底灭了。
宋纾意才想起手机好像已经两天没充电了。
她只能小心翼翼地退了回去,在沙发上坐下。
宋纾意祈祷着陈玫琪说的人能上来找到她,在黑暗中一点点将身子蜷缩起来。
她其实有些怕黑,宋立德离开的那天也在下雨。
她还记得那天家里的线路被劈坏,家里停电,偏偏那时天色已晚,没有人来维修。母女俩在漆黑之中,相拥着入睡。
宋纾意抱紧膝盖,将脸埋进去。
KTV一楼大厅,因突发停电而下楼的顾客都在抱怨着恶劣天气。
秘书处的干事们十分钟前就下了楼,打算等着雨势小些再打车回去。
孙锐绕着所有人转了一圈,终于发现宋纾意不在。
他心道完了,紧张地到处问:“你们看见宋纾意没有?”
得到的回复都是没看见。
大厅的门被推开,裹着凉意的雨水和风一起涌了进来。
众人纷纷循着动静看去。
陆霁沉收了伞,在人群中扫了一圈,薄唇抿起,“宋纾意呢?”
孙锐没想到会长还真认识宋纾意,怔愣地指了指楼上,“应该还在上面。”
陆霁沉眉心拧起,沉声问:“几楼?”
“八楼。”
刚报出一个数字,还没来得及将“楼”的发音念完,孙锐身旁就刮过一阵风,一身黑的颀长身形已经往安全楼梯口走了。
整栋楼由于停电,电梯也停用,他只能爬楼梯上去。
陆霁沉一边打着宋纾意的电话,对面却只传来无人接听的忙音。
八楼只有四个包厢,陆霁沉一扇扇门推开,手电筒在包厢内迅速扫过。
“意意,你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