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月光下,穆沛泉插兜倚墙,慵懒散漫。
晦暗将他的脸一分为二,一半阴郁,一半明耀。
深褐色眼眸藏着一层颓废倦意。
夜风缠绵,丁隐棂的心狂跳不停。
他约她出来,却迟迟不说话。
忽而一只小飞虫进入沉寂结界,下一秒便粉身碎骨。
穆沛泉用脚尖碾死,踢开它尸体:“柳桑茴说你喜欢我?”
心跳如密集的鼓点,嗓子干燥成沙漠。
没等她回答,他皱眉不耐烦来一句:
“不是吧,你认真的?”
霎那间,仿佛按了暂停键,心跳停止。
血流停滞,丁隐棂感知身体一点点变凉。
她以为他今晚要表白的。
穆沛泉喜欢丁隐棂,人尽皆知。
那不然为什么她每次经过,他和他的朋友都会喧哗起哄?
为什么她一抬头,都能撞上他灼灼深情的目光?
为什么他老是给她带小吃,满满一盒,拒绝也要强塞。
为什么她一外出玩乐,他总要询问她定位,然后带着一帮兄弟踩场。
还有许多让人怦然心动的细节。
“啧,麻烦大了!”他忽然蹲下,挠头埋怨。
长吁短叹后,穆沛泉蹙紧眉头望向她。
“我从来没喜欢过你,我喜欢的是柳桑茴,你听清楚了吗?”
丁隐棂的心沉了下去,一直沉,沉到幽黯的海沟里,下落不明。
恍然大悟,她和柳桑茴是好朋友,几乎形影不离。
原来他带头起哄是因为柳桑茴。
原来他偷看的是柳桑茴。
原来满满的小吃盒,他总强调要分享,其实主要目标是柳桑茴。
原来她去到哪他跟到哪,追踪的是柳桑茴。
无数个燥热悸动的晚上,她碾转反侧睡不着。
反复回放那些面红耳赤的画面,只是她一厢情愿罢了。
丁隐棂咽了一口水润嗓,压下悲恸反呛:“谁说我喜欢你。”
穆沛泉抬头微眯,嘴角噙着一丝戏谑:“没有?可是你闺蜜说的。”
她摇摇头,苍白无力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他半信半疑地瞟了她一眼,接着说:“因为你,茴茴以为我是花心大萝卜,刚拒绝我了。”
“因为你”三个字压得她喘不过气。
凭什么怪她?
丁隐棂尽量平抚内心波涛海浪,道:“你泡妞技术不行,怪我头上?”
“因为大家都误以为我喜欢你,茴茴刚才说她不要二手货,她以为我追不成你,找她当替身。”
“那你活该。”
“别说风凉话好吗?你可以帮我向她澄清吗?”
穆沛泉走过去,单手搭在她肩膀上,一脸郑重其事。
丁隐棂撇掉他的手,冷漠拒绝:“光澄清有用吗?”
他迈进一步,鸦羽似的睫毛盖下来,深邃黑眸在月光映衬下泛起一圈波光粼粼的涟漪。
柔情得能把人的魂魄吸进去。
明明嗓音那么醉人,表情那么虔诚,却说出最寒心的话:
“你帮我追她,事成后我不会亏待你。”
丁隐棂不由得惊颤一下。
半个小时前,她曾幻想,他俩以这个距离,这般深情,开启一场刻骨铭心的青春游戏。
她打了个喷嚏,今晚风的凉,她永远不会忘。
“我没时间配合你。”丁隐棂淡淡开口。
“呵!”穆沛泉不屑地冷哼。
丁隐棂抬头看,他狭长厉眼散发出嫌弃的凶光,以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姿态睥睨着她。
“说你喜欢我还不承认,看你的面色像埋土里三天。”
这既得意又嫌弃的语气。
胸口迎来一阵锥心疼痛,痛得她咬紧后槽牙。
仿佛她是什么廉价东西,倒贴还要看他脸色。
丁隐棂学着他的态度回敬:“狂妄自大,我才不捡垃圾。”
穆沛泉的嘴角立马垮下来,肉眼可见愠怒,眸色阴沉。
“那你为什么不帮我?难道不是因为嫉妒?”
丁隐棂白了他一眼:“你人品堪忧,我硬是撮合你跟闺蜜,这辈子阴德算是败光了。”
“被戳穿了生气?若不是看在茴茴的份上,你都没机会跟我说话。”
凉风化作一根根刺,扎入她的毛孔里,掀起一阵密密麻麻的酸栗。
惨白月光下他似乎长出獠牙,二分之一黑眸藏在眼皮上,裸露下眼白阴森瘆人。
尽管他出言不逊,丁隐棂依旧被这副精美绝伦的五官所震撼。
她为方才神游了一秒而自责。
就是这么没出息地沦陷。
爱很卑微,她垂下眼眸细声说:“我不要大饼,钱到位什么都好说。”
“开个价。”他的声音冷如铁。
“邀约一次1000块,不讲价。”
穆沛泉倒吸一口冷气,咬牙切齿:“这么贵,你不去抢?”
“正常约会5次就能成事,否则要不你没用心,要不你不行。”
“我…”穆沛泉欲言而止,随之无奈点头“行吧,你吃像太难看。”
……
待到脚步声渐远,丁隐棂才敢让眼前模糊一片。
吹袭一阵狂风,周围花草树木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
像极一场无情嘲笑,劈头盖脸砸她一脸。
由内而发的寒冷让她瑟瑟发抖。
……
丁隐棂拖着躯壳回到宿舍,夏晞立马围过来。
“棂棂,刚才有人撞见你跟穆沛泉在一起,你俩是不是成了?”
寒风冰封她脑袋,被问了两遍,她才缓解过来。
她把目光转移到柳桑茴背影上。
娟秀长发及腰,细腰可盈盈一握,凝脂雪肤,绝世佳人。
丁隐棂顿时生出一股羞耻感。
柳桑茴是系花之一,大学里的风云人物。
穆沛泉没理由放着大美女不爱,转而喜欢她一普女。
她强行扯弯嘴角:“成啥,别胡说八道。”
“穆沛泉没向你表白吗?”
“莫名其妙,他干嘛要表白。”丁隐棂轻轻推开夏晞,朝自己的床走去。
不甘心的夏晞再次怼脸追问:“他喜欢你,大家都知道的。”
兴许太累,丁隐棂脱到一半的鞋掉到地下,“啪嗒”一声,全室顿时安静。
在做睡前护理的柳桑茴、床上看书的陶疏岚以及跟屁虫似的夏晞都停下手中活,纷纷注目于她。
“他不喜欢我,以后别传了。”
丁隐棂扬头捋捋头发,盯着白炽灯疲倦发声。
觉察不对劲,夏晞立即噤声。
一向高冷孤傲的陶疏岚把书关上,朝下面柳桑茴喊话:
“你今天不也见过他吗?他跟你说啥了?”
柳桑茴涂抹着乳液,慢吞吞道:“他找我表白,我没答应。”
“我去!”夏晞张大嘴巴惊叹。
随后陶疏岚冷嗤一声,全室再度鸦雀无声。
不久,柳桑茴娇滴滴细声补充道:“他说棂棂嘴巴不好看,他是颜值至上的肤浅之人。”
“真他娘的嘴贱!”陶疏岚生气地把书扔床上。
柳桑茴抬头剜了她一眼:“你骂谁呢?”
两人从来水火不容。
丁隐棂浑浑噩噩躺回床上,直到灯关她才蒙着被子痛哭。
不敢发出一丁点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