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徐爽却只是自顾自地喝着茶,对季连成的反问熟视无睹。
等他说完,这才悠然放下茶杯,将身子稳稳地靠坐在了沙发上。
“季书记,首先我得明确告诉你,这次接风宴你没有跟我商量,就完全是个错误的举动,其次,南山县迎来考古队的事,并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依照我的判断,这是有人故意在给我们挖坑,说不定哪天上面就会问责,所以我请你提高警惕,不要高兴的太早。”
“什么?”
季连成一下子愣住了,问道:“考古队不是你请来的吗?而且也对外承认了我们南山县有战国大墓的,现在外面传的沸沸扬扬,都说我们县这次捡到宝了,今后能在这上面赚大钱呢。”
“呵呵……”
徐爽淡淡一笑,说道:“你说的没错,这是我对外承认的事情,可你想过没有,会不会是我将计就计迫不得已才承认的呢?”
突如其来的话,让季连成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早已将来之前准备好的一套说辞给忘得一干二净。
“你是说……”
徐爽点头道:“对,这个战国墓本身就是个弥天大谎,其实我们根本就没有,又能上哪里发大财呢?”
“依我看啊,季书记你是被别人坑了都还帮别人数钱呢,在你眼里,有些钱就那么好赚吗?”
“这……”
被徐爽直接说到脸上,季连成却是哑口无言。
“我又没去京城,我哪里知道这到底是真是假。”
徐爽当即提高了声音:“你没去京城,就不会去荷花乡转转吗?到底有没有古墓,你竟然是一点数都没有?”
“我……”
季连成被怼得一愣一愣的,甚至连最基本的逻辑都搞不清楚了。
可不是吗,自己光顾着高兴了,连最基本的实地验证都忽略了,而是一味地沉浸在天降好运的惊喜中,整天带着一群人瞎忙活,却不敢去面对这个最尖锐的问题。
诚然,他不敢去验证这件事的真伪,其根本原因,还是因为害怕面对谎言被戳穿后的局面。
这要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南山战国大墓就是个谎言,那种局面绝对不是他一个县委书记所能收拾的。
到时候上面追查下来,他是要被追责的,就算退休估计也得被捞进来。
“行了,你不用说了,这件事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了,剩下的,我来想办法。”
徐爽的话,顿时给了季连成无尽的安全感,毕竟现在大家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如果不能把这件事圆下去,大家都得翻车。
季连成本来是来找徐爽兴师问罪的,没成想到最后,却落了一个天大的恩情,临走时还得对徐爽毕恭毕敬地一番感谢,这才唯唯诺诺地退出了办公室。
翟晓雯亲眼目睹了这个全过程,等季连成一走,就迫不及待地对徐爽问道:“爽哥,战国大墓不是儿戏,你怎么敢轻易许诺,让他不用多操心,我想着多一个人操心,多出一份力嘛,这样一来,到时候责任可全在你一个人身上了,为这样反复无常的人担责任,多不值啊。”
“哈哈……”徐爽笑着将身体靠在沙发上,只是轻轻一招手,翟晓雯便坐在了徐爽的怀里。
“如果我告诉你真相,恐怕你就不这么想了。”
翟晓雯歪着头,奇怪地看着徐爽,一副求知好学的可爱模样。
“难道真相还能有假的吗?可明明战国墓它就是假的啊,哪里还有什么真相?”
徐爽轻轻地揽着她的香肩,说道:“在你的思维里,看山是山看水是水,这很正常,然而往往真相不是你想的那样,事务的本身并不存在真假,只有看透了事情的本质,真相才会浮出水面,所以你想过没有,战国墓的本相究竟是什么?”
翟晓雯蹙眉思考了一会,却茫然地摇摇头:"不知道。"
徐爽也没给她太久的时间,直接说道:“其实事情的本相既是你所看到的,你说它是假的就是假的,说它是真的,那就是真的,就比如这个茶杯,现在你看到了,那是因为它就真实地在你的眼前,但假如我一不小心,把它摔碎了或者拿在了,你看不到就能说它不是茶杯吗?”
“战国墓也是一样的,我们南山县从地理环境上,就已经具备了所有条件,史料记载也确实曾是当年的棒国领地,一个韩王把自己的墓埋在自己的封地,这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我们怎么能因为没有看到他的墓,而否定这段真实的历史呢?”
翟晓雯似乎明白了徐爽的意思,试探着问道:“那照你这么说,我们真的有战国墓了?”
徐爽说道:“严格来说,我们曾经有过,只不过经过这两千多年的时间,我们看不到了而已,所以我们把这座墓再次展现在世人眼前,虽然不敢保证是它的真实所在,但也可以保证原汁原味,世人照样可以领略到战国时期的风采,这和真的又有什么分别吗?”
翟晓雯茅塞顿开,笑着点头:“爽哥,我明白了,你可真有你的,小妹佩服。”
徐爽抬手道:“不要忙着佩服,咱们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我们只需要做好眼前的每一件事,才能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对得起南山县的百姓。”
说着徐爽拍拍翟晓雯的背说道:“你跟你爸爸说一下,让他来办公室找我一趟,我有事跟他当面交代。”
“好,我就去给他打电话。”
说着翟晓雯站起身,走出了办公室。
徐爽保持着半躺的姿势没有动,脑子里在思考着接下来到底该如何操作。
季连成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吃着齐志涛为他打包的饭菜,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干了十几年的县委书记,竟然落到这步田地,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徐爽。
现在弄得众叛亲离,就连齐志涛放下饭菜时的语气,都让他有种被人嘲讽的感觉。
爱出风头,做事不讲原则,把他这个县委书记倒比的一无是处,什么事还都得听他的指挥。
吃了两口,季连成再也吃不下,这冷饭他妈的是一口也不想多吃了。
季连成毅然丢下筷子站起身,走到办公桌前就拿起了电话。
拿着电话,季连成犹豫了一下,拨通了一个神秘号码。
“喂,我是季连成……”
电话那头沉默了三秒,说道:“你终于肯打这个电话了?说吧,有什么打算?”
季连成一咬牙,说道:“我一天也不想看到他,你们必须帮我。”
“呵呵……”电话那头一贯的冷淡、高傲、不可一世。
这是季连成最不喜欢的,但此刻他没有丝毫办法,只能忍着受着,因为他知道,短暂的黑暗,是为了迎接光明。
“帮你可以,但你可想好了,一旦查下来,你可是会被连累的。”
季连成眉头一皱说道:“你之前可不是这么说的,怎么又变了?”
“哎~”那边明显叹了一口气,说道:“此一时彼一时,当初你不知道抓住机会,这能怪谁?”
季连成知道,他所指的当初,就是徐爽刚从县城回来,带他们班子成员去荷花乡的那一天夜晚。
他却因为自己对徐爽还存在一丝幻想,最终错过了抓住徐爽把柄的最佳时机。
可是今天徐爽的狂傲,彻底激怒了季连成,他觉得不将徐爽这个心头之患拔除,估计连自己也要搭进去。
“我现在不想那么多,只要你们能保住我相安无事,我就全力配合你们。”
见对方再次沉默,季连成知道他在权衡利弊,连忙补充道:“如果不能保住我,咱们大家都别想好过,你也别想着骗我,我是怕死不是傻。”
“好,我答应你。”
“这可是你说的,我要你立个字据,拍照发给我……”
季连成的话,顿时激怒了对方,沉声说道:“季连成,我劝你明智一点,既然我答应你了,肯定不会食言,但你别忘了,你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一条狗,是没有资格向主人要字据的。”
“我……”
这话虽然难听,但确是无可辩驳的事实,此刻他根本别想为自己争取到保障,只能一步步按照对方设计好的路线去执行。
“什么都别说了,你只管收集证据,到时自然会水落石出的,假如没有证据,一切都免谈,你也不配打这个电话。”
六神无主地放下电话,季连成看着桌子上吃剩的残汤剩饭,抿了抿嘴,最终眼中射出一道寒光。
狗急了跳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他要让徐爽知道,他季连成不是任人摆布的软蛋,他也是要面子的。
下午,徐爽在办公室午睡了一下,被翟晓雯叫醒,说是季连成要召开县委工作会议,请徐爽务必到场。
徐爽在办公室洗了把脸,这才带着翟晓雯去了县委大院。
这一次,徐爽是最后一个到场,而县委的相关干部已经全部就位,一进门,就把目光全部投了过来。
“不好意思,来的有点晚,季书记,咱们这就开始吧?”
季连成微微颔首,这才低头看着手上的文件,开始为大家念这次的会议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