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程梓涵死了？”
徐爽一下就从放松的状态紧张起来，面对这个噩耗，头顶渐渐聚拢起一片疑云。
“怎么死的，你是怎么知道的。”
方舒婷道：“我是在自媒体上看到的，说是一起自杀事件，现在已经成为了热搜，你快去看看吧。”
“好，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徐爽快速打开手机，在手机上搜了程梓涵的名字。
虽然相似的信息很多，但徐爽一眼就看到第一行上醒目的信息。
“今天早上七点，在一处酒店内发现有人自杀，被临楼住户发现时，正赤裸全身，吊在晾衣架上。民警迅速赶到现场，经过勘察，是一起自杀案件，确认死者为年轻女性，名叫程梓涵，是南山县籍来省城务工人员，目前案件还在侦办中，办案人员表示，不排除情杀的可能……”
放下手机，徐爽脑中飞快旋转，思索着这件事的可能。
没想到，自己放在李明康身边的暗棋，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了，而且还是全身赤裸地上吊自杀，这在徐爽看来，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一定是李明康！”
徐爽陡然低喝，吓得付丹一个激灵，又若无其事地背过身，不敢看徐爽的双眼。
接着徐爽深吸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的心情得到平复。
他清楚地知道，越是在这种时候，自己一定不能自乱阵脚，起码所有人并不知道自己和程梓涵的师徒关系，李明康这么做，肯定是在向自己示威。
付丹犹豫了一下，还是鼓足勇气问道：“领导，要不，我们先回市里？”
徐爽坚定的眼神望着前方，吐出几个字：“不，按原计划进行。”
也许程梓涵的死只是个意外，如果徐爽为此而自乱阵脚，岂不是正中了李明康的圈套？
所以徐爽不能表现出任何异常，一切工作都要如期进行。
李明康是政法委书记，公安厅正是属于他的管辖范围，如果程梓涵的死和他有直接关系，只要他想把事情按下去，没有人可以从中插手，所以思考再三，徐爽想的答案依然是以不变应万变。
他几乎别无选择。
车子经过一个小时的跋涉，在下高速的时候，就看到了干部二处的主任张岚站在帕萨特前正朝这边张望。
确认了是徐爽的车后，便快步迎了上来。
徐爽等张岚打开车门，便从车上下来，朝四周张望了一眼，问道：“没有惊动当地干部吧？”
张岚连忙说道：“没有，一切都按照您的指示安排，我特地在当地一个宾馆定了个房间，方便您在这里开展工作。”
徐爽点头挥手道：“好，咱们先去工业区转转，再回宾馆。”
张岚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付丹和何力，说道：“好，我在前面带路，咱们这就直奔工业区。”
张岚是个四十岁的年轻人，茱萸县本地人，在徐爽当组织部长之前，徐爽也和他打过交道，是在市政府部门任职，徐爽一到任。于荣学就主动提出把他调到组织部干部二处当主任，经过这两个月的磨合，做事很细心，也有干劲，所以徐爽觉得用着也趁手，就一直都很信任他。
干部二处本身就是一个很重要的职能部门，主要负责的就是各县区干部的考核审查工作，对当地的干部也都基本掌握情况，再加上他本地人的身份，让他来负责打前站，是最合适的人选了。
这次徐爽调研，由于是需要弄清楚其中的利害关系，所以没有官方文件，主要需要靠暗地走访摸查。
但干组织工作，如果是明面上的调研，当地干部都会表现地唯唯诺诺恭恭敬敬，甚至想法设法讨好你，趁你不注意的时候塞张购物卡什么的。
可放着明面不走，偏偏需要暗访，这就有点不太厚道了。你不仁我不义，大家礼尚往来谁也挑不出理。
直白点，明知道你是来找事情的，当地干部一旦得知你来暗访，就一定会进行百般阻挠，根本不会把你当领导。
遇到那些胆小怕事的，大多都是提前安排整顿，让全县的机关单位都忙起来，看上去一片欣欣向荣，表面上根本看不出问题来，转两圈走个过场，大家相安无事也算是圆满结束。
但你要是暗访不识趣，非要干点实事，那就是另一回事了，先想办法送礼托关系，这是文的，派人对你进行人身攻击，让你无暇他顾，这是武的。
等文的武的都给你来一套，软硬兼施，就算你有心办实事，最终都得不了了之。
挨打这很正常，谁让你没有表明身份的，哪个县里没有几个地痞流氓不服管教的，挨打也怪不到县委书记的头上，最多就是该抓的抓，该判的判，大力整顿一下社会治安，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所以徐爽早就提防着这一点，直接让张岚冲锋陷阵，自己安心调研也不会出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两辆车一前一后，来到茱萸工业区，当看到大马路上被打扫地干干净净，但往来的车却很少时，徐爽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从车上下来的张岚。
从眼前的情况来看，自己来茱萸县调研的事，可能当地领导已经知晓，并且也做好了相应的准备。
来之前徐爽只和张岚打了招呼，很明显，这是张岚告诉他们的。
但现在徐爽还不打算揭穿他，这也不能算是他的错。
无论是谁遇到关乎自身安危的事情，都会绞尽脑汁地去想办法解决，偷偷送给领导身边人一些礼物，求他们多说一些好话，这也是件很正常的事情。
张岚一下车，就快步朝徐爽的车走来，并很恭敬地帮徐爽打开车门。
“徐部长，咱们眼前的就是茱萸工业区。”
徐爽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正前方马路上方的几个大红字，点了点头说道：“走，你带我进去看看。”
“好，徐部长这边请。”
工业区现在虽然收拾的很干净，但也难掩其破败的景象。
就连马路两边的绿化带，由于缺少维护，很多都变成了枯枝。
徐爽一边往里走，张岚在身侧负责介绍。
“整个工业区占地有一千多亩，总共分了十几个厂区，咱们眼前的这几家，是从一开始就入驻进来的，到现在都在正常经营。”
徐爽问道：“这些厂区都是做什么产业的？”
张岚说：“做什么的都有，有做食品加工的，有做印刷的，还有一家是做日化的。”
徐爽笑道：“形式也很多样嘛，发展经济就得多元发展。”
张岚苦笑道：“但这几年市场经济确实不太好，主要受网络直播带货影响太大了，导致很多实体产业把利润一再压低，所以因经营不善倒闭的中小企业有很多。”
徐爽点点头：“这是不可避免的，每一个行业都面临着产业转型危机，市场竞争嘛，就是一个适者生存的大环境，做不好一味抱怨环境不好，而不考虑自身对市场的适应和掌握，也只有被淘汰的命运，这怪不了别人。”
张岚深以为然地说道：“徐部长您是了解经济的，所以那些空着的厂房租不出去，也和企业家的思路有很大关系。”
徐爽呵呵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四个人继续往里走。
过了前面几家企业，眼前就出现了一片空的厂房，隔着低矮的围墙往里看，已经是一片荒草丛生。
“这是几家已经倒闭的厂区，再往前走，就是圈起来的空地，因为没有企业入驻，也就一直空在那里。”
徐爽停下脚步，望着前面空荡荡的大街，十分感慨地说道：“一名领导，他的决策往往会牵涉很多实际问题，就比如眼下这个工业区，在没有完全把握之前，就盲目地圈地搞工业，到头来，农民无地可种，而工人没有工作，这整个县的经济就要遭受很大的损失，追根究底，根本原因还是决策上的失误，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张岚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徐爽的心里也仿佛压着一块大石头，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挥手道：“走，带我去工业区管委会看看去。”
张岚说：“要不咱们开车去吧，管委会离这还有几里地。”
徐爽回头看看，对何力说道：“你去把车开过来。”
说完扭头对张岚道：“你坐我的车，咱们一起过去。”
“好。”
何力得到指示，就一路小跑着回去开车。
付丹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这是自己工作上的失误，其实应该早就想到领导走一段路肯定要坐车的，应该让何力开着车时刻在后面跟着才对。
但徐爽瞟了她一眼，只是淡淡一笑，就让付丹的心理压力少了许多。
何力表面上是司机，其实还兼着保镖的作用，如果不让他时刻跟在身后，反而会很不安全，这一点的确是付丹多虑了。
等何力把车开过来，三人上了车，便直奔工业区管委会。
到了门前徐爽才发现管委会的牌匾，是在一个三间门面房里办公，门前停着三辆十万左右的小车，若是没有这三辆车，绝对算是门可罗雀。
可就在何力刚把车停稳，徐爽推开门准备下车时，忽然从里面冲出一名中年男子，跑到门前后回头指着门里大骂：“如果这件事不给个说法，我现在就把你们管委会的牌子给拆了，我倒要看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