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卫东紧紧盯着老爷子,而老爷子主动挣脱了徐爽的手,转而抓住了沈佩佩的手。
“袁世奇是得道高人,他救了我的命,对我们沈家有恩,卫东你要记住,人到什么时候都要知恩图报,这是根本,根本丢了,魂也就丢了。现在袁世奇走了,我们沈家也没什么可报答他的,佩佩,以后你要好好对待你的师哥,徐爽这人不坏,爷爷就做一回主,把你许配给徐爽,哪怕徐爽不娶你,你也不能背叛他……”
“爷爷,你会好起来的,我还想让你看我穿婚纱的样子呢。”
沈佩佩此时已经泣不成声,跪在了老人的床前。
但是老爷子说完话,却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而是缓缓看向天花板,那白色的天花板就像是忽然为老人展开了一条金光大道,带着老爷子的神志,飘向了更高更远的地方。
沈自忠死了,在停止呼吸的那一刻,他的嘴角仿佛还挂着欣慰的笑容。
这一生他披肝沥胆,从硝烟弥漫的战场走出来,投身在了祖国的建设当中,最后没等来沈卫东的两个儿子送行,便匆匆踏入了天堂。
徐爽缓缓站起身,望着老人安详地睡去,眼中也变得湿润起来。
他看上去那么安详,就好像睡着了一般,随时还会再次醒来。
但床头的监测仪器上显示,老人已经彻底离开了人世。
一面鲜艳的党旗缓缓盖在了老人的身上,所有人肃穆地看着老人被送进火化炉,都在努力地记住老人的音容笑貌,希望能将他英勇的形象,刻进自己的脑子里,永远都不要忘记。
徐爽陪着沈佩佩参加了沈自忠的追悼会,也等来了沈国强沈国辉赶来参加他们爷爷的葬礼。
在遗体告别仪式中,徐爽见到了很多大人物,在他们面前,徐爽只能把头压的很低,履行自己的本份,作为家属对他们答礼。
在和家属一一握手安慰节哀顺变时,好几位举足轻重的大人物,都不由地多看了徐爽一眼。
但对徐爽来说,这种混个眼熟的好处,是无法用既得利益所能衡量的。
人无论走到哪一步,人与人的交往是永恒不变的主旋律。
而利益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人们交往时,必不可少需要考虑的重要组成部分。
等徐爽回到秦州,再过一段时间,就算和这些大人物再次相见,他们也不一定能认出徐爽。
其根本原因,还是徐爽目前所具备的一些看得见摸不着的隐形能量场,完全不足以引起重视。
他们每一个人都日理万机,根本不需要去记住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和事,相比于现在徐爽所处的位置,他们更看重的是你背后,到底有多少人支持,或者说你有多大潜力。
官场就是这样,它是个玄之又玄的圈子,每天都在创造神话,也每天都在消灭即将诞生的神话。
老爷子的葬礼渐渐落下帷幕,第二天,徐爽就收到了沈国强的邀请,想和他谈谈。
徐爽答应下来,两人约在后海公园见面。
在公园的长椅上,徐爽见到了等候多时的沈国强。
沈国强剑眉星目,眉宇间有一种锐气,若是那种心怀不轨的人看见,必定会感到诚惶诚恐。
但徐爽不一样,他对沈国强表现出了足够的尊重,但同时也不会让自己显得卑微。
“徐爽,我们也算相处了几天,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沈国强面对徐爽,气势逼人,丝毫没有把他看做是自己的妹夫。
根据沈佩佩对徐爽的介绍,也只是她的师兄,并没有说准备嫁给他。
然而爷爷的临终遗言说的很明确,他需要报恩,让沈佩佩给徐爽当小妾。
爷爷在时就不说了,他的话一言九鼎,就算心里有意见,也得藏起来,以求得老爷子宽心。
可是现在老爷子不在了,那就是两码事。听与不听,自己可以说了算。
更何况沈卫东目前对徐爽依然敌视,作为亲儿子,自然也不可能对徐爽多客气。
徐爽迎上了沈国强的目光,笑问道:“我没太懂你的意思,难道给老爷子送行有错吗?”
沈国强继承了他父亲的沉稳,但在沉稳中又多了点攻击性,此刻听到徐爽这种油腔滑调的回答,心里对他的评价更是拿不上台面。
“收起你的伪善,我不管爷爷怎么看重你,我劝你最好识趣点,现在葬礼结束了,你回你的秦州,当好你的市委书记,不要再打我们家佩佩的主意。”
徐爽无奈苦笑:“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留在这里完全是因为老爷子,对佩佩没有任何别的心思,这一点你可以找你父亲确认一下。”
沈国强道:“我早就问过,我父亲也说了,你靠一点歪门邪道骗取了爷爷的信任,这我们管不着,但你要清楚,爷爷在时兴许没人跟你计较,但现在爷爷没了,你还想在我们面前搞那一套,你还不够资格,懂吗?”
徐爽不禁苦笑摇头心道:“这就是豪门……”
想要在他们面前抬起头,好像永远都不可能。
现在徐爽很想一走了之,跟他们划清界限,过自己的逍遥日子去。
可摆在眼前的难题是沈卫东似乎并不打算放手,而是借着这个机会,再逼徐爽一把,让他完全站在自己这边。
想走,可没那么容易。
徐爽微笑着道:“是,我没资格,不过我也请你搞清楚,把我留在这里,是你父亲的意愿,你赶我走,同样也没资格。”
沈国强双手抱胸,轻笑了一下。
“不得不说,我很佩服你的心计和口才,但我也请你不要用那么低级的方式跟我交流,明知我所说的并非空间上的停留,而是意识形态,直面回答我就行了,不用跟我绕弯子。”
徐爽跟着笑着说:“我说的的确是意识上的,佩佩她有自己的选择,这个就不用你来操心了吧?”
沈国强收起笑容郑重道:“你要清楚,你身后的所谓家人,不过是你的累赘罢了,如果你想具备站在我面前的资格,那就要学会放弃,我才能把我妹妹亲手送到你怀中,如果不能,我也请你果断一点,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徐爽问道:“这恐怕也是你父亲想让你传达的意思吧?”
沈国强摇头:“这不重要,回答我的问题就可以了,是放弃还是保留,你自己看着办。”
“这算是最后通牒吗?”
“算是。”
徐爽得到肯定的回答,点了点头,随即站起身看着沈国强郑重道:“那好,这话我跟你父亲说过,现在也正式回答你,想让我放弃家人,不可能!”
徐爽的话音刚落,沈国强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随即起身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便消失在了景色宜人的后海公园的甬道之上。
他的行动已经足以表明对这件事的态度,如果徐爽选择跟父亲为敌,就是跟他沈国强为敌,这没什么好谈的。
望着他消失的地方,徐爽深吸了一口空气,把目光看向不远处的几个广场舞大妈。
她们尽情摇着扇子扭着秧歌,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灿烂。
如果自己能远离这复杂的官场就好了,可以自由自在地呼吸,不受任何约束,那才是最梦寐以求的生活状态。
可是他不能,唯一能做的,就是负重前行,没有撤退可言。
回头看见不远处站着的何力,徐爽抬脚走过去道:“走吧,我们先去办事处看看,明天准备回秦州。”
何力二话不说,跟在了徐爽的身后。
“嘭!”
沈卫东的手重重拍在了桌子上,他不能容忍这个徐爽敢如此坚定地选择放弃自己。
现在老爷子不在了,他到底还有多少筹码去拼,他自己心里都不太确定。
“爸,您也不要太在意这个徐爽,一个市委书记而已,不足为虑。”
沈卫东看向沉稳的沈国强,说道:“这个徐爽留不得,他迟早会坏了我们的大事。”
沈国强眼神一动:“要不让二弟亲自出马?”
沈卫东骤然看向沈国强的眼中的森寒。
可是随即又低下头来:“事情还不到万不得已,这样不妥,让我再想想办法。”
强行扣押一名市委书记,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即使沈卫东也不敢轻易尝试。
沈卫东在房间里踱步,最后停下来道:“你去把佩佩叫来,我亲自跟她交代一些事情。”
“好,我这就去。”
说完沈国强便离开了房间,出门就给沈佩佩打了个电话。
“爸要见你。”
沈佩佩答应了一声,直接将悍马车调头,朝家的方向开去。
她本来是打算跟住徐爽的,可是看见徐爽的车去了办事处的方向,暂时放心下来,先去见沈卫东。
马丁靴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富有节奏的脚步声,沈佩佩来到老爸的书房前,一推门就走了进去。
“爸,你找我。”
“嗯,坐吧。”
沈卫东指了指沙发,将手中的电话按下免提,目光看向沈佩佩。
“卫东啊,你调任的事情不太乐观,听说庄志国下了大功夫,正跟省人大里的几个人打的火热,我估计他准备从人大入手,组织这边的考察也很被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