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源从车上下来，抬头看看高耸入云的秦州大厦，随即转身让司机驶离门厅，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服，接过助理递来的公文包，一走到门前，玻璃门便为他自动敞开。
“丁总好。”
“丁总好……”
一路上遇见的所有人都对丁源鞠躬问好，丁源快速穿过大厅，乘坐电梯直达信贷业务部楼层。
来到项目总部，一众卡位的职员纷纷起身，恭敬地对丁源问好。
然而丁源仍是一脸严肃，走到项目总监办公室门前，直接推门而入。
万向杰抬起头看到丁源站在面前，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没有好事，但万向杰早已做好了充足的心理准备，缓缓起身笑道：“丁总，请坐。”
丁源瞟了一眼他所指的沙发，却是一句话不说，直接走到万向杰的位置坐了下去。
他把公文包往桌上一放，拿出一沓文件丢在了万向杰的面前。
“集团总部下了文件，要你立即停止手头的项目，文件在这里，自己看。”
万向杰拿起文件，看到了上面集团总部的红章，呼哧笑了一声道：“当初我来面试的时候，就是冲着这个项目来的，现在是什么意思，要辞退我了？”
丁源晃着椅子注视着万向杰的表情，沉默了三秒说道：“就算辞退你，集团也要支付高额的违约金，这对集团方面很不划算，所以我替你想到了一个办法，你看怎么样？”
“你说。”万向杰自己坐在了沙发上。
丁源道：“你带领团队，全体从兰海集团分离出去，不要再打着兰海集团的旗号，不过还是兰海集团的资金盘，还是原班人马，场地还让你用，但作为回报，你要把70%的利润让给集团，你独自拥有30%的利润分配，这是我和曲董私下里商量的方案，可以说是对你最大限度的照顾。”
“呵……”万向杰轻笑了一下，说道：“曲董这可真是大手笔，30%纯利润让给我，可不是小数目啊……”
“这你无须担心，到时候白纸黑字会给你签订合约，不会有半点马虎的。”
万向杰掸去膝盖上的灰尘，陡然间眼神变得十分犀利。
“那我要是不同意这个方案呢？”
丁源摊开手：“不同意那就分道扬镳，几千万的违约金，集团也出得起。”
“这么说，我是没得选择了？”
丁源直接起身道：“你考虑一下吧，最晚明天给我答复。”
“恭送丁总。”万向杰起身。
“不用。”
话音落下，丁源已经消失在了办公室门前。
望着玻璃门外丁源离开的身影，万向杰走到办公桌前重新坐下，深吸了一口气后，仔细回味着刚才丁源的话。
好一个曲清海，这么快就发现了危险，这是万向杰没有想到的。
如今养老基金项目才刚刚启动，就已经疯狂敛财数百亿，相对来说，是万向杰给兰海集团带来了巨额资金流。
众所周知，保险类的营收，也就预示着这笔资金流完全可以作为净收入纳入集团财务。
面对如此巨大的利益诱惑，他曲清海竟然没有被巨额的利益所蒙蔽，反而还提高了警惕，想要跟这个项目撇的一干二净。
这可是万向杰复仇的第一步，哪能随便几句话就放弃。
万向杰采用的是常见的庞氏骗局，意思就是利用高额回报来吸引投资者，再利用新的投资资金来支付前期投资者的回报，制造出一种投资就有丰厚回报的假象，以吸引更多投资。
等把全秦州市的资金笼络到兰海集团旗下时，没有了新的投资者，这个骗局才会显露出凶残的一面。让整个秦州市的资金体系完全崩溃，大多数投资者都会赔的血本无归。
到那时，万向杰以身入局，虽然也会面对牢狱之灾，但兰海集团就会陷入绝境，没有了足够的资金支持，这座大厦也会彻底崩塌，从而让曲清海也步入绝境，彻底沦为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毫无还手之力。
万向杰望着喧闹的广场，眼神变得越发坚定。
他十年历练，将杀父之仇深埋心底，刻苦研学，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把曲清海拖入深渊。
应聘成功的当晚，万向杰喝了个酩酊大醉，在昏暗的出租房内睡了一天一夜。
等到他准备大展拳脚的时候，曲清海竟然打起了退堂鼓？
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这个庞氏骗局利用的就是兰海集团的公信力，如果脱离了兰海集团的名声，才能有几个人会相信？
30%以为很多，一旦让公众反应过来后，别说五年，一年时间就会土崩瓦解。
想到这里，万向杰转身打开电脑，开始在电脑上输入文字。
一时间万向杰犹如神助，洋洋洒洒写了一篇论文，其论文的具体内容，从民生经济到社会金融体系，再到基金的构成要素和预期回报，一共十万多字的研究论文在深夜一口气完成。
找到政府徐爽的官方邮箱，万向杰点击发送后，倒在老板椅上沉沉睡去。
清晨，景亮一早来到办公室，坐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查看一下今天的市长邮箱。
当看到来自兰海集团信贷业务部的邮件时，景亮先是看了一眼，顿时打起了精神。
随便看了几眼，景亮就知道这件事不是他所能给出批示的，连忙召集来办公室的几人一起研究。
经过深入了解后，几个人同时沉默下来。
“这件事关乎秦州市的未来发展方向，恐怕还得请徐书记亲自过目才行。”
对经济学有所研究的一名市长秘书说出这句话后，景亮也不敢怠慢，连忙让打印出来，拿着就找徐爽。
徐爽看到景亮慌忙进来的严肃神色，笑问：“遇到什么事了，搞得这么严肃。”
景亮把文件放在徐爽面前道：“老板您还是自己看吧，我也说不上来是好事还是坏事。”
“哦？能把我们的景秘书都难倒的事，看来非同小可，我看看。”
徐爽拿起文件翻看了两眼，神色也随之变得严肃起来。
“徐书记，我知道您在看到这篇论文时，一定会感到很诧异，为什么明明是一件很危险的项目，但却可以成为一件利国利民的大事，其实道理很简单，这个项目的好坏，还是要看做这个项目的人，如果此人心术不正，那么就会变成一件坏事，若是一个值得托付的人，这就是一件好事。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得到您的一句肯定，如果可以，我希望咱们今天下午能够见一面……”
徐爽缓缓放下文件，捏了捏发酸的眉心。
他说的没错，最重要的还是要看做事的人，假如是曲清海发来的邮件，徐爽根本就不会考虑给他任何答复。
可是万向杰这个人，徐爽还有很多疑问需要他亲自解答，很有必要跟他见一面详谈。
徐爽对景亮问道：“今天下午有没有别的安排？”
景亮直起身子说：“下午有一场市郊工业区的奠基仪式需要您参加，晚上八点是几个企业家的见面会。”
徐爽挥了挥手说道：“都推了吧，让常务副市长祁宝江代替就好了，我要去会会这个万向杰。”
“好，我就去安排。”
景亮退出办公室，只有徐爽坐在那里思考着问题。
兰海集团最近推出的这个养老基金，自己也有所耳闻，正打算过问这件事时，万向杰就主动前来投靠。
看来他是遇到了难题，想要借着市政府这座靠山，来给曲清海施压，逼迫他向万向杰妥协。
能够想到这一招的人，绝对不简单，徐爽觉得很有必要重视起来。
假如万向杰拿到了市委书记的亲笔签字认可，就算那曲清海有一万个不放心，也该无所忌讳了。
毕竟一名市委书记所代表的，乃是绝对的权威，假如连绝对权威都不能及时靠拢的话，兰海集团这么大的生意，还怎么维持下去？
万向杰这手借力打力，绝对堪称神鬼莫测，别说曲清海了，就算徐爽都差点招架不住。
身为秦州市的父母官，最关心的莫过于人民的经济问题，如果脱离了群众，任何强权都无法站得住脚。
可是有一万人，就有一万张口，众说纷纭，到底什么才是真的为他们好，只有一个标准，那就是群众利益有没有受到损害。
更何况秦州市有五百万人口，五百万人站在一起，随便吐口唾沫都能把人淹死，徐爽也担心走错一步，陷入万丈深渊。
今后百姓们吃糠还是吃肉，其实就在徐爽的一念之差。
下午，风和日丽，徐爽坐上何力开来的专车，低头坐了进去。
“去秦州大厦。”
徐爽说了一句，何力便调转方向，朝秦州大道上驶去。
秦州大厦虽然距离秦州市政府只隔着一个红路灯路口，但此刻秦州市的人口剧增，车流也是多如牛毛，在秦州大道上川流不息。
徐爽这次来到秦州大厦很低调，甚至景亮提议让市财政厅派遣的专家组都拒绝了，只想私下里来探探这个万向杰的底。
徐爽必须搞清楚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假如派遣专家组跟随，那是不可能探讨出什么结果的。
“徐书记，有失远迎，久仰久仰。”
一到秦州大厦的门口，徐爽下车就看到了万向杰充满热情的笑脸。
“走，咱们去上面说。”
“请。”
简单地握了手，徐爽毫无架子，让万向杰如沐春风，一起抬脚走进了这座大厦。
万向杰陪同在身边，一路上畅行无阻地来到了信贷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