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万有引力大厦前，已经聚拢了许多工作人员。
两个人握着手寒暄着，扭身面对镜头，让记者拍下正面照后，这才相视一笑。
马双飞热情地抚着徐爽的背说道：“领导，快里面请。”
等徐爽迈开脚步走进大厅，马双飞眼底的淡漠却一闪而过。
谁不知道徐爽此次专程登门拜访，目的十分明确，正是要马双飞不遗余力与曲清海为敌的时候。
之前，马双飞也的确支持了，只不过是把资金分散到了全国，也包括秦州市，这就有点阳奉阴违的意思了。
今天徐爽亲自登门，有寻求资金支持的意思，但也有兴师问罪的意味在里面，难免马双飞心里会有点不爽。
待所有人都进来，徐爽稳稳地坐进了沙发，马双飞搓了搓手笑问：
“怎么没看到沈局长陪同，徐书记您竟然亲自过来，实在是稀客啊。”
听到’稀客二字，徐爽垂下眼皮道：“沈局长一时抽不开身，让我给马总带个好，希望你别介意。”
“不会不会。”
马双飞干笑了两声，却没有再说话，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尴尬。
此刻他也认识到，本身这是在秦州市的地盘，而万有引力也不过是一个驻扎在秦州的分公司，马双飞说徐爽是稀客，暴露出喧宾夺主的野心，这个词用的实在有点不太恰当。
面对马双飞一时的尴尬氛围，徐爽则是淡淡一笑不以为然，侧过身调侃道：“马总不会还在为之前，我拒绝参加万有引力的年会，而耿耿于怀吧？”
马双飞哈哈一笑“徐书记可真会开玩笑，我马双飞可没那么小气。”
“那是那是，我料想马总也不是小气的人，看来是我过度揣测了，还请马总见谅。”
“徐书记言重了。”
原本马双飞心里的尴尬，因为徐爽的一句调侃而巧妙化解，顿时心中对徐爽的钦佩油然而生。
“自从我们万有引力公司来到秦州，受到了党和政府的大力支持，也深受广大人民群众的爱戴，这是我马某人的荣幸，在这里我还要向徐书记表示感谢呢。”
徐爽一抬手笑道：“哎，来到秦州的企业家，是对我们秦州的发展有巨大的贡献，怎么可以让马总反过来感谢我？只要来秦州投资，我们就是一家人，相互照顾也是应该的。”
说着话锋一转徐爽又道：“不过这次前来，我还真要代表政府，有求于马总，无论如何都想请马总帮这个忙。”
马双飞慷慨地说道：“既然徐书记都说了是一家人，就不必客气了，有用的上我马某人的，您尽管开口，我一定鼎力支持。”
徐爽懒得和他客气，直言不讳道：“马总这么说，我就不绕弯子了，上次由秦州市政府下发的文件上明确表示，要大力开展计划经济，帮助秦州市民进军资本市场的项目，我想马总是知道的，万有引力公司也确实发放了一系列金融惠民政策来响应政府。不过据我所知，万有引力公司拿出的一千亿资金，是面向全国范围展开的，对于五百万秦州市民来说，可并没有起到关键性作用。不知道马总对这件事，作何感想？”
“呃，这个嘛……”
马双飞没想到，徐爽说话竟然这么直接，一上来就采取问责的态度，来向他要说法。
马双飞苦笑道：“徐书记可真是快人快语，是一点余地也没给我留啊。”
徐爽只是微笑着看向马双飞，没有作答。
搓了搓膝盖，马双飞沉吟道：“其实我也很为难啊，手里就那么点钱，你说给谁不给谁都不合适。既然是秦州市政府要大力推动这件事，我马某人是举双手赞成的，所以为了顾全大局，干脆推广向全国，也顺便响应了市政府的号召，没想到还是没让领导满意，找我兴师问罪来了。”
徐爽笑道：“你这一个顺便不要紧，可是却顺走了秦州市民的大好前程啊，我批评两句，这不过份吧？”
“不过份，您批评的对。”马双飞搓着膝盖，心里却是一阵冷哼。
谁投资不都是为了赚钱，明知道是个坑还往里跳，那是神经病才干的事。
手握巨额资金，徐爽在他眼里，也不过一个需要给些恩惠的金主罢了，如果秦州实在容不下他，大可以转身就走，去别的地方发展，徐爽也照样奈何不了他。
徐爽乜着眼道：“既然马总态度诚恳，我也不妨直说，今天我来，是想让马总给个面子，在秦州再投入一千亿弥补之前的损失。”
徐爽张嘴就是一千亿，这让马双飞的嘴角狠狠一抽。
这也太敢张嘴了，谁家这么有钱，为了个面子就值得花一千亿，除非他马双飞的脑袋被驴踢了。
徐爽也没指望马双飞能多爽快地答应下来，继续道：“不过我也清楚，让马总一下子拿一千亿确实有点难度，这样吧，你只需要给秦州市民放一千亿额度，平均下来，每人也就两万贷款额，这样说来，应该不难吧？”
马双飞讪笑道：“是，不难。”
一千亿的真金白银和一千亿信用额度，这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只要马双飞张张嘴，把放款限度放宽，这件事自然也就成了。
可关键问题在于，市民们除了在万有引力公司有额度，曲清海的兰海银行也有额度，石油公司的中小微企业贷款额度也不少，这样加起来对市民的总体负债能力，就是一个巨大的考验。
平均工资两千五，敢贷款买房买车的人不在少数，假如超出他们的还款能力，这笔钱很容易成为烂账。
更何况网贷和银行贷的法律效用，本身就具有一定的劣势，市民们还款肯定要优先选择银行贷款，这就大大提高了放贷的风险。
想到这里，马双飞感慨道：“可是徐书记啊，您是真不知道如今的社会经济环境下，企业的发展已经艰难到了什么地步。”
说着站起身道：“走，我带你去参观一下我们的企业内部情况。”
其实徐爽不用看也知道，如今线上线下经济都萎靡不振。
但既然是来视察工作的，不跟着马双飞走一遭，也不具备更有力的说服力。
谈判到这种地步，也只能跟着去看看了。
于是也不再多说，跟着起身出了会客厅，与马双飞一起进了电梯。
“一会您看看就知道，我这日子也不好过了。”
首先来到了大厦的二层，这里是万有引力的物流车间，大部分在万有引力网上购买的小件物品，都由这里发出，再通过物流车发往全国。
徐爽抬眼一看，整个物流车间宽敞明亮，各处堆放货物的货架井然有序排列，许多智能化无人操控的物流车，在特定的轨道上来回穿梭，能够快速准确地分拣出需要打包的货物。
马双飞介绍道：“我们集团一共投资了五百亿元打造现代化物流仓库，我们眼前看到的，只是一小部分，而更大的中转仓库在市郊。”
徐爽指着一架物流车道：“这个是人工操作的吧？”
马双飞苦笑点头：“人工成本一向都是企业最大的难题，虽然我花那么多钱引进智能中控系统，但人工成本始终降不下来，您说的没错，由于我们线上销售实在太过庞杂，返货率居高不下，成本也在加大，所以容错率一定要控制在最低。没办法，AI智能科技看似一片叫好，但还是比不过人的大脑。这些物流车都是后台遥控指挥，一个人可以操控十台物流车，也算是实现了半智能。”
徐爽微微点头，马双飞所说的也的确是实话。
可即使如此，AI对人才市场的冲击力仍然很大，一些普通的岗位需求不断减少，也就导致了一大批大学生找不到工作。
企业想发展，就必须追求高科技，但人民想有钱，就必须依靠高薪工作，这很矛盾，但也是个无法调和的现实。
马双飞指向一角：“徐书记您看那边。”
徐爽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排物流车安静地停放在那里，上面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由于最近经济下滑严重，网购行业也受到了不小的冲击，这个仓库最大货物输出，设计的是每小时三百万件，可是现在呢？连一半都达不到，都在那停摆呢。”
说着话，马双飞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徐爽望着那些物流车颔首道：“这的确是个问题，走，咱们到上面看看去。”
马双飞望向后面道：“前面还有分拣车间，领导不去看看吗？”
徐爽却只管往电梯口走：“不去了，既然遇到问题，就得找到根结在哪，光看下游解决不了问题，带我直接到直播间看看去。”
看着徐爽急匆匆的背影，马双飞的眼底闪过一抹得意的神色。
只要经过这次视察，看他还怎么张开嘴要那一千亿。
于是也不再多说，连忙跟着进了电梯。
徐爽身后的一群人心里却十分新奇，往年跟随领导视察企业，走到哪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即使有不好的地方，领导也会很巧妙地绕过去，只报喜不报忧。
但徐爽明显和那些领导不一样，是带着问题来帮助企业解决问题的，做起事来也丝毫不会玩那些花架子。
可谁又能想象到徐爽内心的沉重，纵使手握重权又怎样，面对这样的社会环境，即使三头六臂，也是无计可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