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太子与东阳公主离开的时候,雨水到了夜里还是没有停歇
兄妹俩的情绪并不好,温彦博老先生病卧在床,虽说他的儿子温挺娶到了公主,可这件喜事并不能冲垮这种忧伤的情绪。
李承乾带着妹妹来到了少府监,少府监聚集有很多工匠,他们多是都是负责玉石器具雕刻,或者技巧之物,还有宫殿庙宇建设。
大体上都是在工部的命令下办事,有时候也直接听命于军中,这全看是谁的调令,或者是皇帝的旨意。
如果这里是大唐的研究中心,那么少府监就会成为大唐称霸世界的利器。
前些天东阳就让太监给少府监传话了,今天是来取成果的。
一个老工匠扛着一具骨架,用木头作为中间脊椎。
东阳看到这具白骨很是欣喜,道:“好手艺,让皇爷爷给你赏赐。”
老工匠笑着躬着背,道:“公主殿下欣喜,便是大唐最大的福分。”
李承乾道:“再造一个轮椅吧。”
“轮椅?”老工匠想了想,又道:“太子殿下三日之后来取,可否?”
李承乾点头道:“可以。”
东阳吃力地扛着这具白骨,这是人体的主要骨骼结构,而且其中还有不少关节。
整具骨架用木头作为支架连接。
东阳解释道:“其实这也不是真的白骨,孙神医说用真骨头会烂的,少府监用一些白石头打磨出来的,尤其它的头骨,打磨了有半月之久。”
当这具白骨进入东宫的时候,李治愣住了,他呆坐在原地。
李慎一口水还含在口中始终没有咽下,目光直直看着东阳皇姐怀中抱着的白骨,而且姐姐还很欣喜。
其余三个妹妹也是沉默不言。
看到东阳欣喜地又愉快地将白骨架放入她的东阳殿中,甚至还乐在其中地看了起来。
李慎用力咽下了口中的水,与皇兄李治眼神交汇,达成了一个共识。
倒是李丽质看到白骨并不觉得稀奇。
李治与李慎也就罢了,这两个弟弟是东宫班的差生。
李丽质与东阳与外面的同龄人相比,她们已活成了当下时代的另一种人,她们对事物的认知方式,也早已不同了。
晚饭的时候,李丽质问起了温老先生的事。
东阳一五一十地回答着。
李承乾用罢晚饭,便回到了自己的寝殿。
今天这场公主出嫁的大婚,也安排得异常仓促,当年的功臣一个个老去了,皇帝是想弥补的,不论是已故旧臣的后人,或者是还活着的功臣。
并且这种事已持续了很多年。
哪怕当年有些事已成了不能提及的禁忌,这依旧不影响现在这位皇帝的个人魅力,在这种人格品质下,天下多少英雄好汉,都愿意听从这位皇帝的号令。
李承乾坐在东宫看着自己刚刚完工的刻度尺,有时候想想父皇可以依仗他的个人魅力与名声,让天下人都称臣。
“那自己呢……”
李承乾忽然说了一句话。
李丽质听到皇兄自语的一句话,好奇地抬头看了眼,而后继续批阅着弟弟妹妹的作业。
目光又多看了眼,刻度尺上长短不一的线条。
其实想想也能明白,自己这位东宫太子没有父皇那样的人格魅力,再将这个问题当成一个论述题。
答案就不言而喻了,我这个东宫太子除了脚踏实地做好本职工作之外,将来的一切都要靠自己去争取。
父皇能给予的,最实质的只有权力的交接,也就是那个皇位,余下的人心与权势,只能靠自己了。
李丽质递上一份考卷,道:“皇兄,稚奴对热胀冷缩的理解阐述得很好。”
“你很少会夸赞他。”
李丽质不屑道:“他除了这些,一无是处。”
李承乾错愕地笑了,“考卷都放着吧,早点休息。”
“嗯,妹妹先去休息了。”
今年朝中的头等大事便是科举,以至于今天下朝之后。
正是黄昏天,太子殿下叫住了几个中书省的官吏开始加班。
人多了就会吵,人少了也忙不过来,太子的脾气很奇怪,令人捉摸不透。
照理说人多了办事效率就能更高,人少了办事就会慢,其实愿意留下来陪着太子殿下加班的臣子也很多,而且说不定还能吃到宫中的点心。
房相与赵国公已经离开了,余下的众人在中书省门前有些进退两难。
东阳与丽质今天要陪着母后去游园,也就是说余下的工作,妹妹们不能来帮忙了。
李承乾点名道:“张行成,于志宁,还有……”
话语顿了顿,在一众人期待的目光下,李承乾还是言道:“褚遂良,三人留下,余下的人都可以走了。”
李承乾看着其余人不想走的样子,不耐道:“怎么?要孤请金吾卫?”
众人讪讪笑着,纷纷作揖离开。
今年朝中堆积的事特别多,贞观十年也是历年中最忙的一年,不仅仅是科举,边关的局势也在变动,洛阳治水还在进行,各地今年的春耕奏章朝中还要批复。
如果现在一拖再拖,往后还会耽误之后的三五事。
等众人窸窸窣窣说着话离开,于志宁,张行成,褚遂良三人坐下来,帮着太子继续批复奏章。
中书省桌上还堆着上百份奏章,工作量不可谓不重。
得益于脑海中的知识,影响着大唐政务的变化,这种变化都是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开始的。
甚至许多人都没有察觉,他们已经自觉地开始将各部奏章分类了,建设,钱粮,耕地,人口,卫府为几个大类,将各部的奏章整合之后,再重新细分。
褚遂良还在为留下来与太子深夜共事沾沾自喜,抬眼看去见到太子殿下拿着一卷奏章迟迟不肯放下。
他连忙收回眼神,继续忙着眼前的事。
李承乾拿着奏章,今年的春雨来了,昨天也就是自己去看望老先生的时候,关中下了一阵暴雨,也是雷雨。
有一个民壮站在树下躲雨,结果被雷给……
人当场就去世了。
就因这件事让大唐的人口-1
是可忍孰不可忍,李承乾怒不可遏地将这份奏章摔在桌上,喝道:“张行成!”
“臣在。”
“往后雷雨天谁也不能去树下避雨,山上也不行!”
少见太子殿下会这么生气,张行成慌忙应下。
于志宁拿起太子殿下放在桌上的奏章看了眼,被雷劈死一个人,就让人不去树下躲雨。
让老天不打雷了,不太现实,砍光关中的树?太子让人在戈壁上种树还来不及,也不可能砍的。
“太子殿下,右率急报。”
李承乾点头示意呈上来。
东宫右率的呈报是李景恒所写的,今天离开右率的人有六十多人。
起初只是走了一个,之后陆陆续续离开的人越来越多。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本就是勋贵子弟,能够被筛选下来的人并不多。
东宫右率的情形正是如此,成立不到半个月,李孝恭秉持着东宫太子的作风,以及严格遵守太子的练兵准则。
关于曲江坊修建的文书下来了,这里可以名正言顺修建。
先在这里建设一间大堂,还留在右率的子弟纷纷端坐,看着书卷,每天要看两个时辰,这是规矩,并且每个人还要写一篇观后感,交由参军李景恒,谁都别想偷懒,别想糊弄。
这个由勋贵子弟建成的东宫右率还处在筛选阶段,太子制定种种严苛规矩,更像是赶人离开的。
别说睡不够的问题,就连吃饭讲一句话都要被训斥,还要被体罚。
站队不够整齐,哪怕你歪斜半分,都要被罚站,一站就是一天。
当其中一个子弟端坐胡凳上,他的后背躬了下来,李孝恭毫不留一鞭子挥下。
鞭子上甩打的声音很响,那个子弟的后背当场留下了红印子。
“连这点苦都不能吃?你要连个座都不会坐,回你爹娘边上哭去。”
看这个子弟硬是流下了两滴泪水,李孝恭怒喝道:“去找你娘哭去。”
那个孩子再也忍不住了,嚎啕大哭了起来。
李孝恭见状又是痛打了他一顿,将这个孩子丢出了曲江坊,东宫右率又少一人。
只不过李孝恭刚离开片刻,就有人互相交头接耳议论。
等李孝恭回来,这些议论声戛然而止。
看着这些小崽子反应还挺快,李孝恭冷哼道:“处默,把刚刚说话的那几个全部拎出来。”
“喏!”
早有观察的程处默,依次将刚刚说话的崽子一个接着一个地提了出来。
“老夫告诉你们,想走的!东宫右率不会留你们,想要留下来的,都给老夫认罚。”
这下可好,又有不少人逃命般离开。
李景恒清点着人数,目前还剩下了五十七人。
原本三百人,只留下了这么几个,见王叔还一脸得意得提了提裤腰带,好像这是一件好事。
李景恒低声道:“王叔,这东宫右率还能建设吗?”
李孝恭一脸不在意地道:“战争上的胜负不在于兵马多寡,而是精兵强将。”
河间王叔是领过兵,打过仗的,是东宫右率的绝对权威亦是宗室中举足轻重的将领。
李景恒低声道:“太子那边要如何交代?”
“无妨,老夫去兵部要人,侯君集还不给某家兵马了?”
“有王叔这么说,小子就放心了。”
当轮椅完工,温彦博能够让儿子推着轮椅,带着他到处走走,甚至还能去崇文馆看看的时候。
渭南县出了一件事,颜勤礼脚步匆匆见到了刚刚下朝的太子。
“殿下,裴行俭辞官了。”
接过文书,看了缘由,原来是养育裴行俭长大的老仆从过世了,他才会辞官。
李承乾笑道:“没什么的,你找个人替上就好。”
“找人替上倒是没有问题,只是裴行俭这个人是否要留一留?”
“呵呵呵。”李承乾忽然笑道:“人各有志,再者说……这才像真正的裴行俭。”
“臣这就回去安排人手先替上,等今年科举之后,再做定夺。”
今年的春雨一阵阵的,这天气一朵云就是一片雨,云过了雨就停了。
雨刚停就想出去看看春光的长安勋贵们,又被一场忽如其来的雨淋了个措手不及。
东宫午饭是菠菜,这是春季到来的最后一茬较为好吃的菠菜了。
本着时令蔬菜吃一顿少一顿的心态,李承乾叮嘱道:“肉可以不吃,这个菠菜一定要吃完。”
于是一群孩子,就往口中塞着菠菜,事关今天的春游大事,对皇兄的要求不敢忤逆半点。
最近,皇帝忙于政事,得知孩子们都出去春游了,李世民觉得十分扫兴,就连眼前一众将领纷纷请战西域的话语,都听不进去了。
直到群臣散去之后,李世民对一旁的皇后道:“其实,朕也想出去春游的。”
长孙皇后低声道:“陛下想去,还能拦着不成?”
“你说这些孩子在东宫久了,是不是忘了朕这个父皇。”
“陛下!”长孙皇后瞪了眼自己的丈夫,数落道:“孩子在身边久了,陛下就觉得烦了,孩子疏远了,又想念了。”
再看眼前的一大堆军报,李世民暂时打消了念头,继续忙碌。
长孙皇后心里清楚,其实陛下哪里是想去春游,是想处理军报时,有承乾与丽质在一旁帮衬。
关中的阳光正好,正是春天时景色最好的时节。
裴行俭却在这个时候辞官了,他走出了县衙。
裴明礼从去年开始在长安城闯荡,好歹是在西市置办了一个宅院。
以前是裴明礼寄居裴行俭的官衙,现在轮到裴行俭寄人篱下了。
不过他们两人今天要去迎接一个人,这个人正是他们口中时常说起的薛仁贵,薛大哥。
裴明礼还给家中置办了两个仆从,除了种蜀葵,他还在长安城做起了回收的买卖,站稳了脚跟。
裴行俭躺在一辆驴车上,将自己想成一具死尸,就这么看着蔚蓝的天空,嘴角咬着一根草,听着裴明礼的数落,都是一些你不该辞官的话语。
裴行俭道:“我本就不是一个能当好县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