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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看书 > 历史 > 人在嘉靖,金榜题名 > 第18章 深夜

从教谕家出来已亥时,算作后世当为晚上九点。

范凌恒盯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偶然和一组打更人相遇,只见他们一人手持铜锣,一人手持梆子和灯笼在街上打更,嘴里还喊着:“关门关窗,防火防盗。”。

晚上普通人家想知道时间,就只能从打更人每个时辰不同的敲锣方式知晓是几更天。

说来倒也可笑,刚才是范凌恒首次见到打更人,也是第一次听到打更报时。

他从未在县城呆到过一更天,记忆中偶尔来到县城也是白天跟着父亲来县里纳粮,日落前就要出城。

到了城门,有几名军士把守城门,马夫出示了教谕的牙牌,有名军士揭开帘子往车厢内看了看见得有位年轻人坐在教谕的马车上,旁边摆放了零零散散的字帖、书籍,文具等。

军士怀疑范凌恒的身份,又令他出示自己的牙牌。

牙牌就是古人的身份证,上面上面刻有持牌人的姓名、职务、履历等。

教谕的牙牌是象牙制作,上面写着潮阳县教谕,绍兴人,嘉靖二十年进士一类的简单身份介绍。

而范凌恒的牙牌就很简单:潮阳县范氏范凌恒。

看了牙牌,再加上教谕马夫给解释这是新进的学宫学子,军士这才挥挥手放他们通行。

并不是范凌孟安排的马车不合适,而是因为夜禁自戌时开始,持续到三更,这个时间段除了官家马车其余人不允许在街道行驶,否则处以杖刑。(注1)

范凌恒毕竟是第一次在大明经历这些,不免有些好奇道:“老伯,平日里军士也查的这么严么?”

“之前倒是没有,听说福建那边来了不少倭寇,饶平那边挨着福建,有好几个村子都被倭寇屠了。揭阳也发现了倭寇的影子,咱这儿就严了起来。”

老伯来自绍兴,是孟教谕本家。

提到这儿,想到浙江那边倭寇更甚于广东、福建,气不打一处来,不禁痛骂道:“这群狗养的畜牲,一个个矮的和小挫子一样,自个儿有手有脚,不好好生产,来咱这儿当海盗祸害百姓。”

“老爷说浙江那边出了几个能打仗的将军,浙江那边有些小海盗打不过,就从浙江跑到这边作乱了。一个叫胡宗宪,还有个叫戚什么光来着?”

“戚继光?”范凌恒精神为之一振,这算是他来到这儿听到的第一个熟人名字了,虽然只是他单方面的熟悉。

“对对,就是这个名字,据说这个戚继光打仗也挺厉害,上次老爷和家里通信的时候提过一嘴。”

“小先生不出门也知天下事啊!”孟老伯感概道。

范凌恒呵呵干笑两声,不再多言,要不怎么解释?

他不仅知道戚继光这个名字,还知道未来大名鼎鼎的戚家军就是在今年成立的,而且再过两年就要转战福建。

自从能随时翻阅记忆后,范凌恒已经确定现在是1559年,戚继光马上要组建他的戚家军。

可惜远在天边,想抱个大腿都鞭长莫及。

至于再往后的,他倒是能说出来张居正的一条鞭法,李时珍的《本草纲目》,宋应星的《天空开物》,可都和他的科举没什么关系。

范凌恒用手轻轻摩挲旁边的四书,这才是他在这个时代安家立业的根本。

“麻烦你了,孟老伯。”马车停在一扇破旧的木门前,范凌恒扶着车辕下车谢道。

“应该的,应该的,我帮你把书册搬到屋里吧。”孟老伯也下了车,还没等范凌恒喊门,院门被人打开。

定睛看,正是范凌远便挪开抵门的木杆。

也没多问,三人搬着书籍进了院子。

“老伯,喝口水再走吧。”把书册放到屋子里唯一一张桌子上,范凌远热情的招呼道。

“咳咳……是啊,老哥,这么晚还麻烦你送小弟回家,家中温的有鱼,不如吃点东西,歇息歇息再回。”范清耀伤腿未愈,又染了风寒,虽然已经有人通知他范凌恒被学宫教谕看重,去家中进行私教,可能会晚归,但当父亲的,怎能不担心?

他披着蓑衣和范凌远一起在院中等待,听到外面有点儿动静就要起身,锅上大儿子今日亲自下河抓的鱼都不知道热了几遍。

“范老兄,别忙活了,我喝口水就走,城门那群兵痞子二更天后经常偷偷摸摸睡觉,扰了他们清梦,我怕也是进不了城。”孟老伯连连摆手道。

喝了温水,范凌恒让哥哥赶紧扶着老爹进屋吃饭歇息,亲自送孟老伯出门。

孟老伯牵着缰绳,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包递给范凌恒道:“小先生,这里是一两银子,你拿着。”

范凌恒心中又惊又暖,他把布包重新塞回去接连道:“使不得,老师已赠我文具,又借我书籍和字帖,小子怎么好意思再受老师恩惠。”

孟老伯呵呵笑着又把银子推回去:“老爷说了‘若那小子不肯接受,你告诉他,学宫学子必须穿着白衫,明日给他放假一天,去买了白衫再来,否则就不要来学宫了!’”

范凌恒心头一阵暖意淌过,但又被孟老伯模仿先生的语气搞得哭笑不得,清楚这是先生要自己必须收下这笔钱找的借口。

他接过布包,用手一摸,里面有四五颗大小不一的碎银。

趁着孟老伯爬上马车的功夫,范凌恒连忙取出一块中等大小的银块递了过去:“孟老伯,今日实在麻烦你了,一点心意,还请笑纳。”

孟老伯摇了摇头拒绝道:“小先生,我跟着老爷已经三十多年了,从小我们一起长大,后来他考上进士,我都替他感到高兴。”

“可后来他来到这儿经常在我面前后悔着说,如果他当年能再努力些,考入二榜,而不是三榜,恐怕也能留在京城或者在离家更近的地方为官。”

孟老伯顿了顿黯然道:“我不懂得二榜、三榜除了当官儿的地方不一样,还有什么其他区别。”

“但我知道老爷在这儿过得并不开心,他年龄大了,也没想过去京城当什么大官,就想回去离绍兴近一点儿,能时常陪着老老爷就行。”

“但是他说他想要调任或者升迁,就得能教出几个好学生,满足什么三年一期的考满才行。”

“你小小年纪就能得到老爷青睐,肯定是老爷觉得你能考上进士。如果小先生真有心的话,就好好读书,争取考上进士,让老爷能尽快升迁离开广东,回到浙江才是真的对老爷好。”

孟老伯拍了拍范凌恒的肩膀,驾着马车,顶着星光逐渐消失在范凌恒的视野里。

范凌恒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在这个时代的第一次送礼就这样以失败而告终。

见人就送礼是当时做基金、从事金融行业留下的坏毛病。

他想着礼多人不怪这个大道理想必在哪儿都是行得通,没想到遇到孟老伯这种忠心耿耿的家仆。

这在后世一切“向钱看齐”的社会氛围中可不多见。

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也没有无缘无故的爱,孟老伯一番话倒是让范凌恒知道教谕是在自己身上看到了希望,所以才对自己另眼相待。

不过这世界上的人本来就各自有各自的欲望,各自有各自的坚持,教谕对自己好,纵然他有着别的想法和动机。

东西范凌恒实打实收到了,他又不是白眼狼,肯定要惦记着孟教谕的好。

他现在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好好读书,早日高中。

外面繁星点点,屋里漆黑一片,可对于前世爱熬夜的他来讲,此时正是文思泉涌,思路敏捷之时,他撸起袖子,今夜准备大干一场。

注1:

凡京城夜禁一更三点,钟声已静,五更三点钟声未动,犯者笞三十;

二更三更四更犯者,笞五十;

外郡城锁各减一等其公务急速疾病生产死丧不在禁限;

其暮钟未静晓钟已动巡夜人等故将行人拘留诬执犯夜者抵罪;

若犯夜拒捕及打夺者杖一百因而殴人至折伤以上者绞死者斩;

——《大明律·卷十四军政·二十条·夜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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