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有斥候传来消息,反贼距离他们越来越近,再这样下去,贺若弼等人必然陷入重围之中,难以逃脱?
可以看见,贺若弼面色铁青,他紧咬牙关,一言不发。
再找不到水军,他们必死无疑。
然而,就在此刻,前方传来一阵急切脚步声,乃是一名斥候匆忙而来,他看见贺若弼,立刻行礼道:
“启禀元帅,找到了!”
“找到了?”
贺若弼闻言一愣,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听错了,等他幡然醒悟,便是立刻站直了身子,面露欣喜之色:
“找到水军位置了?”
这斥候肯定的点了点头,答道:
“元帅说的没错,方才我等发现,在东北方向,有大队船只靠近,他们打着我大隋的旗号,定然是朝廷援军无疑。”
这个消息传来,令贺若弼如释重负,终于是找到了,终于是有希望了!
就在方才,他真以为自己死期已至了。
只要找到了水军所在,与之汇合,他们就能逃出生天,而不是身陷绝境之中。
“事不宜迟,我们抓紧时间行动,赶往船队所在,尽快离开岭南!”
贺若弼并非优柔寡断之辈,在这岭南之地,想要与反贼抗衡,难度实在是太大了,还是尽快离开得好。
就这样,在贺若弼下令之后,朝廷一方剩下的兵马,立刻调转方向,往东北方向而去。
人群之中,宇文成都也是松了口气。
虽然他不惧一死,但能够活着,并不是一件坏事。
——
事实上。
单雄信一方,也发现了贺若弼的踪迹,他正调遣兵马,四面包围而来。
上一次,被贺若弼突出重围,逃出生天,这一次绝不能重蹈覆辙。
可是,单雄信的包围尚未完成,便是有士卒匆忙带来消息。
单雄信眉头紧皱,意外道:
“什么?敌军全都往东北边去了,他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于贺若弼的行动,单雄信有些难以理解,他想不明白,为什么贺若弼会突然调转方向,难不成是没事找事?
虽然单雄信领兵经验不多,但他也敏锐的意识到,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
以贺若弼的能耐,肯定不会无的放矢。
“传令下去,立刻追上去,既然找到了敌军踪迹,绝对不能让他们跑了!”
单雄信一方兵马,立刻追击而去。
时间过得飞快。
此刻的单雄信,已经看见了敌军身影,可同时,他也看见了此刻在海湾之中,出现的大量战船。
“是朝廷的水军?”
这一刻,单雄信终于是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难怪贺若弼会领兵至此,这些肯定是朝廷援军,来接应贺若弼等人。
“拦住他们,不能让贺若弼跑了!”
单雄信有些着急,他很清楚,要是让贺若弼和宇文成都离开,他们就功亏一篑了。
包括雄阔海和姜松等战将,也是立刻杀上前去,要阻拦两路兵马汇合。
只不过,就算单雄信很果决,但他的行动,终究是慢了一步。
贺若弼和宇文成都,早就靠近前方战船,在士卒接应下,成功登上战船了。
虽然援军已经赶到,但贺若弼并没有狂妄到,觉得自己可以反败为胜,能够安然脱身,逃出生天,已经很不容易了。
虽然在战船之上,有许多弓箭手,但岸上的可不只是单雄信一方兵马,也有没来得及登船的朝廷将士。
他们不敢发动攻击,也不敢登陆迎战,只能在战船之上观望着。
包括贺若弼也是一样的。
虽然贺若弼是大隋老将,是朝廷的功臣,但他对于人命,也是无比漠视,不可能因为这些士卒,让自己以身犯险。
倒是他身边的宇文成都,面露凝重之色,如果有得选,他绝不会抛下这些士卒独自逃生。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单雄信来得如此之快,他们方才登上战船,单雄信就追上来了,后方的士卒显得格外被动。
岸上,战斗已经开始。
可是没有了宇文成都和贺若弼这等猛将,这些残兵败将怎么可能是单雄信等人对手,他们被碾压,毫无还手之力。
过不多时。
战斗已经尘埃落定,雄阔海等人何其勇猛,他们挥舞兵器横扫万军,一路碾压过去。
单雄信来到岸边,看着战船之上的贺若弼,冷声道:
“想不到威名赫赫的贺若弼和宇文成都,竟然如此不堪一击!连背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便落荒而逃了。”
面对单雄信的嘲讽,贺若弼的脸色不太好看,但他也不是鲁莽的年轻人了,当然不至于因为单雄信的三言两语,便丧失理智。
本身这就是毫无胜算的战斗,就算继续打下去,不过是徒劳送命而已。
想到此处,贺若弼看着单雄信,朗声道:
“你们这些反贼,追击本帅这么长时间,却无功而返,恐怕现在懊恼的该是你们。
莫要以为,你们一朝得势便是永久,等到陛下兴兵而来,便是你们的死期!到时候,本帅倒要看看,你们还有没有这么猖狂。”
这些天,贺若弼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但他被敌军追击,难以反抗,自然无法宣泄出去。
虽然现在,他仍旧没有击败敌军,报仇雪恨,但能够活着离开,他相信这件事不会这样了结,他一定会再来的。
只是那时候,将是这些反贼的末日。
说罢,贺若弼看了一眼接应的战将,对他点了点头。
这战将亦是心领神会。
一众准备就绪的弓箭手,直接万箭齐发,密密麻麻的箭雨,朝着单雄信等人笼罩。
单雄信等人连忙闪避,贺若弼已经在船上,他们根本无可奈何。
过不多时,江都水军带着贺若弼和宇文成都,缓缓离开岭南之地。
只不过,来的时候有十多万大军,可是再回去的时候,就只有宇文成都和贺若弼,以及少量的残兵败将了。
——
单雄信看着战船离去,脸色有些难看。
他原以为,贺若弼和宇文成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结果到嘴边的鸭子却飞了。
但木已成舟,就算单雄信不甘心,也没有任何意义。他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看向左右将士,说道:
“既然敌军乘船走了,那我们也先回去吧。就算贺若弼和宇文成都突围,这一战,也是我们大获全胜。
朝廷一方兵马,几乎全军覆没,就算留有战将,也无济于事。
如今雄义还在襄阳,牵制其他朝廷大军,我们也得采取行动了!”
单雄信自然知道,拿下贺若弼和宇文成都,只是他们的任务之一。
现在,单进已经将战场开到了荆襄之地,他们当然不可能一直在岭南之地苟着,还得配合单进,进行其他行动。
既然决心造反,那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他们当然要对外开疆扩土,争霸天下。
雄阔海也是有些不爽,不过这也不是单雄信一个人的问题,他们这些人都无法预料到贺若弼的行动。
是以,雄阔海朗声说道:
“单庄主说的对,就算那贺若弼和宇文成都跑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大不了下次见了,再把他们拿下也不迟。
反正,就算宇文成都活着,他也肯定不是雄义的对手。”
雄阔海对单进还是很有信心的。
这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单进的武艺冠绝天下,乃是众所周知的事情。就算宇文成都,也只是单进的手下败将,而且差距还很大。
众人纷纷点头。
至于姜松,则是有些可惜道:
“于姜某而言,这宇文成都倒是一个不错的对手,希望下次再见,他的实力能够更进一步。”
对于姜松来说,单进的战力太强,打起来完全没有体验感。而雄阔海太弱,完全不是姜松对手,也没有什么意思。
唯有宇文成都,战力强大,与他在伯仲之间,而且二人关系敌对,在战场上生死搏杀,可以全力以赴。
这样的对手,自然是姜松所期待的。
只不过,现在宇文成都已经走了,他想要再战一场,也无法做到。
至于姜松方才所言,无疑是因为他现在,已经找到了前进的道路。
有单进在此指引,姜松可不会止步不前,他会全力以赴提升自己的实力,让自己的枪法更进一步。
在见识到单进出神入化槊法的厉害之后,姜松便是明确了自己的目标。
他本就是天赋异禀之辈,能够在这般年纪,将枪法练到登峰造极的,也就他一人而已。
虽然单进更强,却不代表姜松无法做到。他会以此为目标,不断向前。
单雄信令人清理战场,便是带人退回江曲县,同时让人给单进传去消息。
他并不担心贺若弼会卷土重来,经历了惨败之后的贺若弼,根本没有扭转局势的实力,他所掌控的兵马,已然损失殆尽。
至于前来接应他们的江都水军,严格意义上说,并不归属贺若弼统领。
所以,如今贺若弼唯一的选择,就是尽快离开岭南,回大兴城复命。
并且,就算贺若弼和宇文成都保全性命,可他们统领大军,几乎全军覆没,回去根本无法向杨广交代。
——
相州府之地。
先前麻叔谋残害百姓,强抢良家,蒸食孩童,当真是惹得民怨沸腾。
若不是单进等人,冲入万军之中,直接杀了麻叔谋,恐怕相州府百姓,当真忍耐到极限,要揭竿而起了。
在麻叔谋死后,杨广曾经派遣裴仁基在此主持大局,负责开掘运河。
而裴仁基,并没有辜负杨广的信任,将诸般事务处理得井井有条。
不仅仅是开河之事,同样包括安抚百姓,稳定局势。
在裴仁基到任之后,相州府的局势已经稳定下来,百姓也恢复了安定的生活。
但是,这份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就被再度打破了!
因为世家引导,杨广对裴仁基心生猜疑,便是另外派人,担任开河总管之职。
但是,并非所有人都有裴仁基当然本事。在这新开河总管上任之后,民夫的怨言再度暴涨起来。
对于百姓来说,他们的要求其实并不高,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
只可惜,很多时候,想要实现这个简单的要求,却是无比的艰难。
虽然民夫尚未爆发大乱,但愤怒的种子,已经在民夫心中生根发芽。
只需要有人引导,便会轰然爆发。
民夫营地中。
大量的民夫聚集于此,这只是一个临时的帐篷,众多民夫凌乱的躺在其中,很多人甚至只有单衣,连一床被褥都没有。
帐篷角落,有男子咬牙切齿道:
“朝廷为了开河,我们这些民夫,每日都昼夜不歇,先前裴总管的时候,最起码我们还能吃顿饱饭,结果现在又喝稀粥。
照这样下去,我们还能活多久,可怜我那妻儿,也不知他们怎么样了?”
随即,男人发出一声叹息,显得颇为无奈,又是那么的绝望。
而这,显然不是某一个人的想法,在这帐篷之中反而民夫,都是发出叹息,他们只是想要活下去,为什么如此艰难?
感受到众人情绪,最开始说话的男子,忽然冷声道:
“都已经这样了,反正都是死路一条,倒不如和他们拼了,这昏君不想让我活,那我凭什么要给他卖命?”
众人闻言,先是一惊,又联想到自己身上,他们难道就甘心吗?
杨广这样的昏君,只知道剥削他们,却连一顿饱饭都不给他们。在裴仁基之前,他们甚至还得自带粮食来开河。
这些天,他们也不知道看见多少民夫,被累死葬身于运河之中,可官府的人却视若无睹。
显然,没有人将他们这些民夫放在眼里,他们所在意的,只有自己的利益。
一时间,愤怒的情绪在众人心中涌动着,他们不甘心,亦是那么的愤怒。
为什么他们的命运会是这样?
既然杨广这样对待他们,那他们凭什么开河,与其窝囊的开河而死,倒不如和这些狗官昏君拼个你死我活。
最起码,这样他们还能出一口恶气,不至于死得没有任何意义。
这个念头涌现,霎时间,众人的声音纷纷传来,他们大声喊道:
“没错,我们和这昏君拼了,和这些狗官拼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血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