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臣要是知道我们真正的目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朱雄英先是沾沾自喜,随后又叹道:
“哎,可惜了,不能让他们知道真相。”
陈景恪无语道:“你要是不怕被人骂,说了也无妨。”
朱雄英连忙摇头道:“那还是算了,我可没这受虐的毛病。”
先从小事入手,慢慢撬动全局,就是他们的计划。
要是直接告诉群臣,大明要和过去做个了结,他们必然会反对。
哪怕是革新派内部,也会立即四分五裂。
借着民风下滑的由头,开展专项行动,顺便推进一下人权建设。
群臣虽然会有意见,但这是摆在明面上的事情,朝廷强行推进也算是名正言顺。
然后一步步搞扩大化,最终形成一次全社会层面的变革。
群臣就算察觉有问题,也最多就是认为皇帝手段过激,会劝着放宽一些政策。
而不会反对计划的推进。
陈景恪自然知道,这次结算不可能如前世那般彻底。
可这已经是他能做的极限的。
至少借着这个机会,将种子种下去。
接下来,就只能说……相信后人的智慧了。
眼见所有人都被自己的策略指挥的团团转,朱雄英自然非常开心。
恨不得广而告之。
不过还好,当了这么多年皇帝,这点修养他还是有的。
有些事情可以做,但决不能说。
他也只是在陈景恪面前说说而已。
“对了,听说你约了那个胡斯见面,可是想好怎么布局了?”
陈景恪说道:“有了一点想法,先去见一见他吧。”
“对于他这样的真正学者,想要欺骗他是很难的。”
“不是三言两语就能成功,需要拿出真本事才行。”
“这次我要布一个绝世阳谋,一个前无古人,可能也后无来者的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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慈宁宫。
朱元璋眉头一挑,惊讶的道:“绝世阳谋?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他真是这么说的?”
沈剑星肯定的道:“是的,臣敢保证无一字虚假。”
老朱的好奇心登时就被拉满了:“他有没有说到底是什么计谋?”
沈剑星摇头道:“没有,陛下追问,侯爷也只说到时便知。”
老朱气道:“这混账,就会吊人胃口。”
马娘娘直接说道:“好好监视着他,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录下来。”
沈剑星恭敬的道:“是,侯爷身边一直有我的人,这事儿他也知道。”
“到时候我会令眼线跟过去的,侯爷定然明白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圆圆很是无语,你们要不要当着我的面说监视我爹的事情?
我爹啥都知道,你们也知道我爹啥都知道。
还派人监视……玩过家家的吗?
一群幼稚鬼。
众人都不知道她的想法,否则肯定会笑的很开心。
倒不是说圆圆笨不开窍之类的,而是年龄还太小。
陈景恪又坚决反对,提前教她鬼蜮伎俩方面的东西。
马娘娘现在教的也就是一些礼仪方面的东西,培养她的言行举止和气质。
至于学识方面,用的是洛下书院的小学教材。
别的,等心智稍微成熟一些才会开始教。
所以,她捉摸不透很多事情,是很清楚的。
老朱淡淡的道:“记住不要泄露出去半个字。”
沈剑星心头一颤,说道:“臣明白,请圣皇放心。”
老朱颔首道:“去吧。”
沈剑星小心的退出慈宁宫,然后迅速去安排‘监视’工作。
等他离开,马娘娘笑道:
“景恪都多久没有这么郑重其事了,我很好奇他这次会拿出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老朱有些担忧的道:“他肚子里的东西多着呢,我更担心他没能忽悠住对方,还被人学走真本领。”
马娘娘点点头,说道:“所以要盯好好那个极西人,一旦他露出异常,就让他永远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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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翰·胡斯并不知道,一柄利刃已经悬在他的头顶了。
此时他正为能见到传说中的第一智者感到开心。
在来到洛阳之后,他了解了陈景恪的经历,内心更加敬佩。
也不得不相信,或许真的有人是生而知之者。
更让他感到不敢置信的,是陈景恪提出的一系列政策和思想。
传说中的先知,也不过如此了吧?
不,先知都不如他仁慈伟大。
如果陈景恪开创一个宗教,约翰·胡斯认为自己一定是最狂热的信徒之一。
抱着这种思想,他将陈景恪所有的著作,研究了一遍又一遍。
每一遍都让他为之迷醉。
最让他感到振聋发聩的,是人权二象性理论。
他认为这才是陈景恪思想的本质。
同时,也让他看到了,改良基教的方法。
他迫切的想要当面向陈景恪求教。
只是他也知道,对方不只是一个思想家那么简单,还是大明最成功的政治家。
每天有无数政务要处理,不是随便就能见到的。
更何况现在大明正面临一次大的变革,陈景恪就更抽不出空来见他了。
他也只能按捺住急切的心情,耐心的等待。
开始的时候,他还能向杨士奇等人求教。
可是没多久,这些人就相继外放离开了洛阳,他只能自己闭门研究。
时间进入二月底,他终于接到了统治。
那位智者要见他了。
这让他欣喜若狂,又叫又跳来发泄激动情绪。
楚大保吓的连忙躲到一边,心里在不停嘀咕,莫非是猴妖现出原形了?
约翰·胡斯清醒过来之后,连忙找来理发师,为自己打理了头发胡须,又购买了一套崭新的衣服。
将自己打扮的非常得体,才在约定时间来到陈府大门前递上拜帖。
见面后,他行以最隆重的礼节。
陈景恪坦然受礼,才还礼说道:“胡斯先生,请坐。”
两人各自落座,例行寒暄了几句。
不过大家都不是俗人,没聊几句话题就转移到了文学、思想方面。
约翰·胡斯对华夏思想自然满是赞誉之词,尤其是对陈景恪的思想更是推崇备至。
陈景恪反倒是大谈西方思想史。
而且他还抛出了古希腊文明这个概念,认为欧罗巴文明最早可以追溯到古希腊时期。
要知道,此时古希腊文明还只存在于诗歌之中,欧罗巴人对此了解也不深。
前世直到十九世纪末,各种古遗迹被发现,才确定了古希腊文明的存在。
所以,对于约翰·胡斯来说,陈景恪抛出的这个知识点有多么震撼,可想而知。
以至于他都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真的:“尊敬的智者,请恕我冒昧……”
“您是从何处得知这些信息的呢?要知道就连欧罗巴人对此都几无所知。”
陈景恪自然不会告诉他真相,只是神秘的道:
“凡是发生过的,必然会留下痕迹,人们要善于从遗迹中寻找历史。”
“在这一点上,欧罗巴人做的远远不够。”
约翰·胡斯还有很多话想说,但陈景恪并不给他机会,继续顺着方才的话往下讲。
古希腊灭亡后诞生了罗马文明,罗马有选择的继承了古希腊的很多文化和政治制度。
接着,陈景恪就开始和他聊罗马的兴衰,聊它的优缺点。
这里,他重点聊了选举制度。
全体公民,一人一票选出执政官,他盛赞这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制度之一。
约翰·胡斯也由衷感到骄傲。
因为他也同样认为,票选执政官的制度很优秀。
现在又获得天下第一智者的认同,他更感觉自己的想法没错。
事实上,陈景恪对外国史了解也不多。
他讲的这些,有些是历史课本上学过的,有些是在互联网上看到的。
还有些则是他穿越后,通过种种渠道了解到的。
然后再夹杂一些自己的想象。
放在前世他要是敢和懂外国史的人讲这个,绝对会被人喷成狗。
啥都不懂,胡咧咧什么。
但此时用来忽悠约翰·胡斯是没问题的。
毕竟他是东方人,了解的不全面是很正常的。
就算说的与现实有些出入,约翰·胡斯也不会怀疑什么。
而且因为他对西方史有着系统的了解,反而让约翰·胡斯更加相信,对方能解决自己的难题。
毕竟胡斯不是什么无脑傻瓜,随便别人说什么他就信了。
一个对西方没有任何了解的人,他的话就算在有道理,也得先打个问号才行。
这也是陈景恪和他大聊西方史的原因。
取信于人,是忽悠人的第一步。
很显然,这一步他走的非常成功。
到了这会儿,约翰·胡斯终于确定,对方就是自己苦寻许久的智者。
也不再试探,当即抛出了自己的问题:
“尊敬的智者,我有诸多疑问想要请教,还请您不要嫌弃我冒昧。”
陈景恪已经适应了他怪异的说话方式,初学汉语能说成这样已经不错了:
“胡斯先生太客气了,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我也有许多地方需要向你学习。”
“况且,你也是一位大学者,我更愿意称你我之间的交流为互相学习,互相探讨。”
约翰·胡斯更加钦佩对方的谦虚,倾诉道:
“欧罗巴正被基教思想笼罩,罗马教廷的思想越来越极端。”
“我有心想要改变,却苦于没有门路。”
他将欧罗巴的情况,以及自己族群的现状,和自己的追求,都详细的讲了一遍。
即便早就知道了这些,此时听当事人讲起,陈景恪依然感到敬佩。
这是一位真正的大学者。
就是不知道上辈子他是否有所作为。
不过这辈子……不出意外肯定‘有所作为’的。
约翰·胡斯将自己的经历讲完之后,起身下拜,恭敬的道:
“您是我遇到过的,最具智慧最伟大的学者,希望您能指点迷津,帮我找到前进的道路。”
陈景恪由衷的赞叹道:“这世上有三本样东西使我深深地震撼。”
“一是头顶浩瀚的星空,二是人们内心崇高的道德准则,三是向往自由的灵魂。”
“胡斯先生,你对自由的向往,让我感到敬佩。”
约翰·胡斯顿感遇到了知己,高兴的道:
“尊敬的智者,您的话总是充满哲理,我非常庆幸来到这里。”
两人又互相吹捧了几句,陈景恪终于开始聊起了正事:
“你想要寻求族群的独立对吗?”
约翰·胡斯期盼的道:“是的,可是我的族人也被教廷的极端思想所控制,我不知道该如何解救他们。”
陈景恪表情凝重的道:“族群独立和反对极端宗教,是二而一的事情。”
“很可能会被教廷绑在火刑架上烧死,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吗?”
约翰·胡斯郑重的道:“不自由,毋宁死。”
陈景恪总感觉这话很耳熟,莫非上辈子这话就是他说的?
不过无所谓了,既然你做好了死的决心,那我就放心了。
“好,自由的灵魂永远不会被任何枷锁所束缚,包括死亡威胁。”
“你已经具备了,成为领袖的潜质。”
“接下来,我就将我的一点浅薄想法说与你听,希望能对你有所帮助。”
约翰·胡斯大喜,恭敬的道:“请智者指教。”
陈景恪沉吟片刻,说道:“我说族群独立之路,与极端宗教背道而驰,并非虚言。”
“基教我了解过,将一切归于神灵,反对祭祀祖先。”
“而族群独立恰恰相反,它是建立在历史叙事之上的。”
想要在一个群体里构建独立的族群意识,就必须在历史中寻找共同点。
这些共同特性,是构建族群意识的基础,也是族群意识觉醒的土壤。
“英雄,最容易获得所有人认可,也最容易引起大家的共鸣。”
“所以,想构建族群意识,就必须塑造、歌颂、崇拜英雄。”
约翰·胡斯露出所有所思的表情,喃喃自语道:“历史?英雄?”
这几句简单的话,犹如醍醐灌顶一般,解开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陈景恪说追求族群独立,和反对极端宗教是同一件事情了。
但凡他敢在欧罗巴宣扬族群英雄,就必然会被教廷打为异端。
火刑架将是他最终归宿。
不过他不怕,反而充满了斗志。
此时,他对陈景恪已经再无任何怀疑。
虽然这几句话看似简单,但这其中却蕴含着大道理。
一个从来都没有人提到过的问题。
构建族群意识的方法,若没有人提点,恐怕他这辈子都想不到。
这说明,对方是真的在教他真正的东西。
想到这里,他更加虔诚的问道:
“尊敬的智者,请问我具体改如何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