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潇染点头,拨弄了几下碗里的粥,却没什么想吃的欲望,只说想弄些热水来洗洗澡。
乔儿略有些迟疑:“姑娘,这伤口浸了水,总归是对愈合没有好处的。要不奴婢给您打了热水来擦擦身子吧。”
“无妨,我也懂些药理,用我自己的药膏敷过了伤口,就是浸水也无碍。你且让夏妈妈放宽心,伤口必不会留疤,自会让她卖个好价钱。”
听唐潇染戳破,乔儿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很快反应过来,讪笑道:“姑娘说的这是什么话,夏妈妈派奴婢来是好生伺候您的,绝无二心呀。”
唐潇染不说话,只是笑。乔儿心里摸不着底,只好退了出去,叫人传热水来。她则匆匆往夏妈妈房里走去,必要叫妈妈知道,此人不好拿捏。
唐潇染并不在意乔儿的去向,依她所想,估计不久之后,就要与这所谓的夏妈妈见面了。
她褪去衣衫,从空间里拿了隔水的敷贴贴在伤口上,试了浴桶里水的温度,便跨步迈了进去。
这几日原主的身体一直睡着,很少活动,身体上下感觉哪哪都不舒服,如今在浴桶里一泡,倒是浑身舒畅起来。唐潇染还从空间里拿了个泡澡球出来,看着它在水中翻腾后渐渐消失,清新的味道传来,令唐潇染更舒适了些。
她靠在浴桶边,思索着来这的意义。若是她独自一人穿来,倒也没什么,没准是老天爷给她弄投胎的路时搞错了,可银铃里的空间也随着她穿了过来,那想必,是想要她在这做点什么的。
只是,唐潇染还没想明白自己要做什么,况且现在她的处境,也不适合做什么。要是不小心暴露了空间,没准还会被当成怪物处死,那岂不是比上一世的死法更憋屈?
走一步算一步吧,唐潇染这么想着,来日方长,她总能找到机会的。
突然,窗户被风吹开,冻得唐潇染瞬间清醒过来。她暗骂了一声晦气,穿上里衣边往窗户边走去。伸手要关窗时,一柄冒着寒光的匕首抵在她的脖颈间。
唐潇染蹲在原地,并不动弹。她闻到了空中淡淡的血腥味,料定此人打不过她。只见一个身着黑衣的男子慢慢从窗户边爬进来,手中的匕首一直抵在唐潇染的脖子上。唐潇染也很配合地慢慢往后退,生怕又给自己来上一刀。
黑衣男子悄声进了房间后将窗户关上,一双锐利的眼睛扫视着这间屋子和面前的人。
“你不该来这,马上就会有人来服侍我穿衣,你身受重伤,又失血过多,几个小厮便能将你制服。”
唐潇染抱臂,眼神冷淡。
她没有出手要救的意思,没有等价的筹码,她不会轻易出手。
那男子看来也是想到了这一点,失血过多的他额头冒汗,身上的伤口牵扯着全身,他稍微动弹便痛苦不已,却还是强忍着痛苦,从腰上摸下一枚玉佩,塞到唐潇染怀里。
“玉佩作信…报救命…之恩……”
说完,那男子终于支撑不住,倒了下去。
唐潇染摸着那块玉佩,手感光滑,质地细腻,光斑纹理分明,周身洁白如雪,是块上等的好玉。
连随身的玉佩都如此名贵,想必此人的身份也非普通人。唐潇染将玉佩扔到空间里,将疗伤的用物拿出来,开始仔细地为男子疗伤。
忙活得差不多,估摸着麻醉还要一会儿才消,这人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唐潇染打算先将他找个地方藏起来。
为这男子手术出了不少的汗,伤口处的敷贴隐隐湿润,唐潇染进到空间里,找到放敷贴的位置打算再贴一片时却愣住了。
敷贴都是分隔放的,刚才她用了一贴,应该有一个格子是空的才对,可现在放敷贴的格子都是满的,像从来没有拿过敷贴一样,难道……
唐潇染心里有了个想法,但还不敢确定,她又去看刚才为男子疗伤时损耗的药,没错,都补上了。
这说明,空间里的东西是可以源源不断的产生的。这倒是省却了唐潇染心中的一个顾虑,毕竟上一世可没有这样的待遇,每次往空间里存东西都要耗费不少脑力。
听到空间外传来动静,唐潇染出了空间,将里衣脱下,又重新泡起澡来。
一阵脚步声响起,由远及近,一名丫鬟出现在眼前,唐潇染看出来,这不是乔儿。
“奴婢名唤双盼,是陈妈妈派来接替乔儿姐姐的。”双盼低着头,毕恭毕敬,“姑娘可沐浴好了?沐浴好就由奴婢为姑娘伺候穿衣。”
唐潇染一只手屈起来抵在浴桶边,头微微靠着手背,紫色的眼瞳被热水的雾气熏得微微眯起,像极了狐狸眼。她伸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热水,溅起点点水花,懒洋洋问道:“这芳阁楼里,竟有两位妈妈?”
双盼依然不敢抬头:“是,芳阁楼里有两位妈妈,一位姓陈,一位姓夏。”
哗啦的水声响起,一只细嫩白皙,如青葱般的手出现在双盼眼前,因为浸了热水的缘故,骨节处泛着淡淡的粉色。双盼连忙扶着唐潇染的手起来,更加毕恭毕敬,开始为她穿衣。
当双盼系着唐潇染胸前的系带时,唐潇染温热的手捏住她的脸颊,往上一抬,便撞进唐潇染那双幽深的紫瞳里。
察觉到双盼为她系带的手在微微颤抖,唐潇染觉得这个丫鬟实在是有意思,身子向前倾了倾,两人之间的距离瞬间缩短,双盼甚至都能看到唐潇染脸上细小的绒毛。
“小丫鬟,你好像很怕我?”
唐潇染双眼眯起,饶有兴味地问道。
双盼被人戳破心事,眼神不安起来,嗫嚅道:“奴婢不曾……”
“罢了。”唐潇染撒开手,将外袍套上,“为我挽个发髻吧。”
双盼摸不准唐潇染的心思,只能顺着她说的话去做。她拿了块毛巾细细地给唐潇染的头发擦着,动作轻柔,生怕扯着唐潇染的头发。
唐潇染很享受这种轻柔的动作,微微闭上眼,问道:“先头那个乔儿,是夏妈妈的人,那你呢,莫不是陈妈妈那边的人?”
双盼一愣,随即扑通一声跪下:“奴婢既然来了姑娘身边,自然是姑娘的人,一切以姑娘为马首是瞻,绝无二心。”
唐潇染不说话,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手背,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双盼心里慌乱无比,乔儿回去后,没少跟人说这位姑娘多难伺候,连乔儿也是被她顶了回来。她从小在陈妈妈身边长大,便换了她过来,如今这位姑娘发难,那原先的计策便不能用了,与其遮掩,倒不如坦白事实。
双盼重新磕了个头:“陈妈妈让奴婢传话给姑娘,请姑娘务必想办法离开芳阁楼,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早些离开为妙。”
唐潇染满意地笑笑,转过来时面上却带了不解:“青楼里,竟有如此善心的妈妈?”
“姑娘不知,以前这芳阁楼曾有过楼主,但最后一任楼主无故消失,并未留下下一任楼主的信息。两位妈妈原本都是服侍在楼主左右的身边人,但楼主失踪后,夏妈妈野心渐长,想坐上楼主的位置,陈妈妈不肯,两位妈妈从此便视如水火。那夏妈妈,实在不是个好人,奴婢从小长在这青楼里,见到了不少受夏妈妈欺骗,或拐,或卖进来的女子,陈妈妈看不下去,便想放她们离开,只是夏妈妈势力愈渐庞大,陈妈妈变得有心无力,只能提醒一两句,能否脱身,还是要看姑娘们自己的造化。”
“你既然从小在陈妈妈身边长大,按理她不该轻易放你来我身边才是。”唐潇染弯下身,一只手慢慢攀上双盼的脖子,微微用劲,双盼的脸慢慢变得通红,“只要我想,杀了你不成问题,我们都是贱籍女子,官府也不会多重视我们的性命,到时候我找个隐蔽的地方隐居一辈子也未尝不可。”
双盼憋得满脸通红,眼前开始发晕,脑袋变得昏沉沉的,说不出一句话。
就在双盼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唐潇染却突然放开了她。
双盼倒在地上,咳得眼泪都流出来,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
待她缓了缓,又重新爬起来,跪在唐潇染面前,一开口,声音嘶哑:“陈妈妈待我有养育之恩,恩情无以为报,她唯一的心愿便是芳阁楼能少些凄苦的姑娘,同时能重新再选一位德才出众之人坐上楼主之位,将夏妈妈铲除。陈妈妈说姑娘有本事,奴婢便是死,也愿意做姑娘路上的垫脚石,生死绝无二话。”